玄黄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非君子，也不翩翩

燕天明和一群莺莺燕燕在城外郊道上行着，五十多位大小玉牌刻意和一身酒气的他保持距离，这些年来彩雀楼的宾客无不是潇洒过人，至不济也不会如此放肆，至少也会拾掇得整整齐齐的去观赏大小玉牌的歌舞，从未有人像燕天明这样粗鄙，一干女子见惯了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对此时的燕天明更是看不上眼了。

燕天明毫不在意，跟在众女后头慢悠悠地走着，借着春风吹散酒意，也是自得。秦潇潇和他落在最后，薄纱遮面，燕天明只能看见她的一双秋水美目，即使如此燕天明还是有些惊艳。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疏淡的气质加上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星眸，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男人。

秦潇潇和燕天明两人不像前方一群莺莺燕燕一样吵闹，两人之间十分沉默，从彩雀楼出发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此时，秦潇潇终于开口道：“燕公子，你昨夜一个人喝闷酒？”

燕天明笑道：“不是，遇到兄弟了。”

秦潇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略微不喜道：“那也不必喝得如此烂醉，一身酒气，姐妹们不喜。”

燕天明哦了一声，笑道：“小弟在此赔罪。”

秦潇潇没有回答，倒是让燕天明尴尬了好一会，沉默行了一阵，秦潇潇才再度开口道：“燕公子，你今年才二十？”

“二十一岁，”燕天明呵呵一笑，“我年纪小，得喊诸位姐姐才是。”

前头的红香耳朵一动，听到后面的谈话，转述给了一干姐妹，顿时有人不喜道：“我才不想做他姐姐呢。”

“这人怎么如此自作多情。”

“人家可是燕家的大少爷，喊你一声姐姐，你可占了大便宜。”红香精致的鼻子微皱，语气有些戏谑。

“这便宜不占也罢。”余彩娘冷哼一声。

燕天明耳目灵敏，听到这些女子的窃窃私语，面带微笑，装作没听到。

一行人来到黛青湖畔，天光大亮，早春时节料峭微冷，日光中仿佛带着一丝丝凉意，这种独特感觉只有在东南才会有。

黛青湖波光如镜，微泛光涟，湖色黛青，水质清浅，好似一块上品琉璃，春风皱湖，鱼儿穿梭游动好不欢快，岸边新柳垂枝，柳条微点湖面，点出圈圈波纹。

一派早春祥和。

一行人沿着黛青湖畔走着，赏湖玩闹。

一名身后跟着四名扈从的俊秀公子哥慢悠悠踱步而来，漫不经心地赏湖，见到一行女子，顿时一愣，脸上流露出意外相逢一般的神色，摇着扇子快步上前，和余彩娘对了一个眼色，抱拳行礼笑道：“各位妹妹，当真是好巧。”

是不是真的好巧，只有程延青和余彩娘知道，五千两银子买这个消息，愿打愿挨，交易愉快。

“原来是程公子，当真是好巧。”除了秦潇潇外，一干女子裣衽行礼，燕天明上下打量这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知道这人是那痴情于秦潇潇的程延青，果然是一表人才。

程延青对着秦潇潇再一抱拳，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笑道：“小生程延青见过秦大家。”

秦潇潇微点臻首，算是见过，程延青也许不是第一次见秦潇潇，但秦潇潇却是第一次见程延青，燕天明笑意玩味，这程延青仰慕秦潇潇，但是今日才能当面与她说上第一句话，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一干大小玉牌都围着程延青笑闹，程延青偶尔搭一下茬，脸上笑意如春风，姿态潇洒，玉树临风，彬彬有礼，而且家世显赫，无怪这些大小玉牌对他的态度极好，与对燕天明的态度是天壤之别。东南文道兴盛，才子佳人的故事数不胜数，主角要不就是温润公子，要不就是寒酸儒生，从没有军家子弟作主角，文武相轻，这些爱看才子佳人小说的女子对军家子弟的感受只有三，一是粗鄙，二是脏兮兮，三是愚鲁，所以一干女子对燕天明态度恶劣，还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程延青仿佛才注意到燕天明一样，掩鼻摇扇，皱眉道：“这位一身酒气的朋友是谁？”

一干女子沉默地看向燕天明，眼中尽是嘲讽，等着看好戏，秦潇潇面无表情。

燕天明干咳一声，道：“在下燕天明。”

“燕天明？那个燕家长子？”程延青淡淡看了一眼，责怪道：“这里都是娇柔的女子们，你一身酒气，熏到她们怎么办，而且在女子面前如此粗鄙，不是大丈夫所为。”

燕天明无语失笑，他知道程延青的敌意从何而来，淡淡道：“我们燕家全都是军人，自然没有程公子如此风度翩翩。”

“胡搅蛮缠。”程延青淡淡一笑，不理不睬，这种姿态，虽然不是明显的蔑视，但这种无视本身就是一种最高的蔑视。

燕天明耸耸肩，毫不在意，自顾自游赏黛青湖。

游赏黛青湖的一行人中多了一个程延青，一干女子将他簇拥起来，好不热闹，程延青风度翩翩，时不时向秦潇潇打开话匣子，天南海北尽显才学，秦潇潇偶尔回应一两句，程延青更是高兴不已。反观燕天明，一人游离在圈子外，自顾自欣赏景色，自得其乐，但在别人眼中就分明是被排挤了。

秦潇潇是邀请燕天明来一同踏青的人，对此毫无表示，只是心中颇有失望，因为一些原因她有考校燕天明的念头，但从现在看来，怎么传的神乎其神的燕家长子竟是这样子的软骨头，不敢与程延青相争，莫非是怕了程家？她最不喜的就是畏首畏尾的男人，燕天明此举，当真是让她失望。

走了一个上午，一行人来到黛青湖畔一处较为开阔的岸边，一行女子将携带的炊具摆好，还有一些糕点、生菜和肉食，这一行人踏青除了游赏之外，便是野炊。

一些女子摆好炊具后，却大部分人大眼瞪小眼了，她们这些清倌人平日里除了歌舞便没什么事做，养尊处优，不事炊火，只有少部分女子会摆弄炊具，但这种速度，恐怕到了下午也没办法生起火做起饭。

出乎燕天明意料，秦潇潇竟然没有架子，一同摆弄炊具，其余女子便在一旁聊天，程延青见秦潇潇也在摆弄炊具，也想帮忙，但是想到此举兴许会弄脏自己一身华贵的衣服，便作罢了，只是让扈从帮忙，但扈从也不善此道，帮了不少倒忙，被一干女子笑闹着轰开，程延青连忙道歉，顿时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燕天明看了看生火摆锅动作生涩的一干女子，再看了看日上中天的天色，叹了一口气，卷起袖子上前帮忙。

这在燕天明看来很正常，但是在一干女子看来，这无疑是挂了程延青的面子。程延青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讥笑道：“俗话说君子不近灶台，燕兄对这些粗鄙活倒是精通的很。”

东南文道盛，文人自命清高，以“君子不分五谷，不辨农事”为自得的理由，燕天明对此表示一万个不理解。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能有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是醉了。

程延青话一出口，秦潇潇便轻轻瞥了他一眼，他顿时知道这话说错了，连忙补充道：“当然若是各位娇滴滴的女子来做这些粗活，那便是温柔贤惠持家有道，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燕兄，你怎么干女人的活计呢？”

一干女子被这话逗笑，程延青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口误改了回来。

不料燕天明瞥了程延青一眼，诧异道：“程兄，你不会做饭就不会做饭，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程延青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燕天明不理他，手脚麻利地摆弄炊具，自顾自道：“小时候我家里人把我一个人丢到野外去，只给一些炊具，自己打猎、采集、烧火做饭才能活下去，我家那些当兵的，行军打仗都要干这事，所以这些事情，不算是什么女主内的粗活，而是生存的必要活计。”

一干女子听完后议论纷纷，虽然没有什么赞美，但至少也不会再挖苦燕天明了。

程延青脸色更加难看了。

秦潇潇看着动作熟练的燕天明，目中流露出一丝隐晦的赞赏，凑近燕天明低声道：“你不怕这种粗活弄脏了你的衣衫？”说罢指了指燕天明占了一些黑灰的朴素白衫。

燕天明毫不在意，专心摆弄炊具，淡淡道：“我不是君子，也不风度翩翩，衣衫脏了就脏了，回去洗洗便是。”

秦潇潇轻轻一笑。

(第二更，明天继续两更，朋友们若是对剧情有些什么好意见，随便提吧，涯岸会参考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