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语 第八章 楚医盛会（上）

“大哥……”秦无月盯着李莫，两眼都成了心形。李莫打了个寒噤，以有生以来最快的动作把字收了起来。

“不要那样看我！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写出这样的字来的！”李莫被三人的目光盯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举手投降。

“都说字如其人，果然没错。”秦无恨收回目光，低叹道：“大哥目前的状态，岂不正与字意相合？若是让我来写，恐怕满纸尽是戾气了吧。”

李莫心中微动，看了看被卷成一卷的字，若有所思。

张退之又叹道：“李公子实乃天纵其才。不单是字，就以这药方而言，对症下药，搭配得宜，深得阴阳调和、君臣辅佐之道，令人赞叹。”

李莫心想这才该是正题才对，于是笑道：“其实在下想见张老先生，正是为了探讨这行医用药之道。”

张退之苦笑道：“在公子面前，老朽还是不献丑的好。公子若想与人探讨医道，下月的大会岂不是千载难逢之机？”

“大会？”李莫愕然道：“什么会？”

张退之呆了呆，道：“原来公子还不知道。圣上传诏天下，欲在襄阳举办楚医大会，择其优者担任御医。届时必有不少隐匿民间的高人前往，也算一大盛事了。”

“皇上倒真对医道这么感兴趣？”李莫叹道：“这确实是天下之幸。”

秦无恨冷笑道：“恐怕是吃过法术的亏吧。据说皇上膝下有一公主，长得如花似玉的，但三年前外出归来，忽然染上重疾，终日郁郁寡欢，躲在房间不肯见人。国师们个个束手无策，有个傻瓜还妄用移魂**，险些要了公主的小命。从此皇上就不信赖法术了。”

李莫心里无由来地一颤，细想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随口问道：“那公主的病后来是由大夫治好了？”

秦无恨摇头道：“不知道。公主的病还没下文时，我们就入林了。不过据我推测，皇上举办这楚医大会，恐怕正是为了公主吧。”

张退之道：“老朽不敢妄议圣上。不过说到这医术兴盛，这也是早晚的事，皇上的提倡只不过是让这天早些到来罢了。”

李莫讶然：“张老先生此言，似有所指？”

张退之道：“想必公子并不了解法术的治疗方式，若是了解，自然会得出和老朽一样的论断。法术医人，无非是以高深法力梳理患者经脉，调和阴阳；或是强行灌注法力，滋补心脉。无论是哪种，都是需要高深的修为做基础。但是凡人能学会法术者寥寥无几，能修炼到高深的更是凤毛麟角，这些高人当然都被高门贵胄延揽入府，平常百姓人家哪有这个荣幸享受法术治疗？这就导致民间骗徒猖獗，往往胡乱烧个纸符就号称能治百病，不知误了多少百姓的性命。”

李莫听了，大点其头，他确实没有详细分析过法术的优劣之处。

“再者，法术专注于经脉，于我医家理论来说，是失之偏颇的，对不少症状肯定没有良方，就连普通的外伤，法师们也是束手无策的。这点公子知道的不比老朽少，也就不多说了。从这几点来看，医道兴盛是必然之事。”张退之侃侃而谈，眼神中透着绝对的信仰。李莫听着听着，心中也生出不少敬意，无论是他老爹还是他自己，对本应专修的医道，都从来没有这么执着过。

秦无月眨巴眨巴眼睛，道：“看起来，法术倒是早晚要没落呢。不过皇上为什么在襄阳举办这医道大会，而不在金陵？”

李莫笑道：“百余年前在荆州南阳出过一位医术高人，姓张，名机，字仲景，有《伤寒杂病论》行世。只可惜当年世间没人重视医道，这著作也失传了。如今南阳是北魏的地盘，皇帝若想表达对张机的推崇，只能就近选择襄阳了。”李莫说着，不禁也有些得意，因为这书在这世上是失传了，但李莫早看过父亲带来的版本，小时候就背得滚瓜烂熟。

不料还没得意多久，只听张退之轻轻地叹道：“张公正是先祖。皇上于襄阳举行盛会，我等心里是很感激皇上对先祖的推崇。只是后人不肖，没能学得先祖医术的只鳞半爪，不敢赴会，免得丢了先祖的颜面。”

李莫顿时无言，人家这才是正牌货！好在刚才没有自夸熟读《伤寒杂病论》，否则这脸就丢得大了。怪不得他对医道如此执着，原来是家学渊源。

一直静静地听讲的秦无恨忽然插了一句：“张老先生可知现任襄阳太守是谁？”

李莫心中一动，只听张退之道：“我等草民哪知太守之名，只听说是姓汪的。”

秦家兄妹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对李莫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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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姓汪的应该是先父的心腹汪大善，此人也是圣门中人，而且出自门主一系，想必还是靠得住的。”张退之走后，三人又开起了会议。

李莫奇怪地道：“大字辈算是什么辈分？”

“圣门这几代的字辈排行依次是元、易、无、敬，他那个不算……圣门对亲疏之别是非常重视的，有字辈排行的都属于核心，像汪大善之流只能算是外围罢了，或者也可称为有待考核。”秦无月解释道：“记得三年前沈无忧刚入门就排上无字辈，也引发了圣门中人不小的争议，只是后来局面一乱，就没人有心思理会这事了。”

李莫颔首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此人把无恨引见给皇上？”

“皇上正好在襄阳举办大会，让他做这点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应该问题不大。即使见不着皇上，至少也可以用他的太守身份帮大哥举个孝廉，对将来也是有裨益的。”

“为什么帮我举孝廉？这对你不是更有用么？”

秦无恨道：“我在三年前就已经是孝廉了。而且若是为了承袭爵位的话，这个孝廉身份也没多大意义，倒不如让大哥有个晋身之阶的好。”

李莫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李氐做的假族谱可以派上用场了。”

秦无月笑道：“他们搞这个假族谱，恐怕早就存了这个念头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李莫笑道：“今晚不是要去劫富济贫么？我知道几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