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姜塘的到来,陈云甫开始将自己的计划的冰山一角露了出来。
先将湖广诸洞蛮集中起来,安置进永顺。
“这些年,朝廷和你们的矛盾无非就是两点,第一,民族习俗上的差异,第二,律法的强权干预。”
陈云甫侃侃而谈,开诚布公。
“想要稳定,那咱们就得互相尊重,本官代表朝廷在这里保证,对湖广诸族报以相对等的尊重,不会再用行政手段干涉你们各族的生产生活。
并且就律法权,让给你们自己制定,朝廷制定的律法贴合了我们汉族的民族风俗而忽略了你们,司空见惯的矛盾点的就是婚丧嫁娶等民间各风俗习惯的行为方式,从现在开始,永顺府可以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民族风俗来制定你们更习惯和更舒适的律法,朝廷不再干预。
朝廷撤回教谕,不再要求强迫你们学习儒学,一句话,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但仅限永顺一地,你们唯一承担的,只是对朝廷的赋税。
朝廷会撤出所有的机构衙门,仅会保留一个永顺税课司及户曹,将永顺所有百姓编户造册,取消按土地纳税改为按丁纳税,且免服徭役。
同时,对湖广诸族,朝廷撤销蛮、夷等鄙称,统一称谓永顺之民,或按照你们各族自认的称之为苗、侗、瑶、土家都可,你们具疏朝廷,朝廷公文即刻修改。”
随着陈云甫的话音落下,姜塘和彭添保两人便互相对视,俱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
两人本都以为,手握三十万大军而来的陈云甫,要逼着两人签的是城下之盟,可谁能想到,条件待遇竟然如此优渥。
这还有什么想的,这里面的每一条每一款,都是以前打破狗脑子都争取不来的,现在必须把握住啊。
“我同意。”
几乎是脱口而出,姜塘都不等彭添保表态就应了下来。
于是,陈云甫又看向了彭添保。
“大首领的意见呢?”
“你说的能当真吗?”
“当然。”
“好,那我也同意。”
陈云甫于是笑了出来,击节道:“大首领、哦不,现在该叫彭知府了,彭知府高义,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永顺府一应官职差事,都交由彭知府自行决策了。”
说罢,陈云甫便不再逗留,起身欲回行辕,那彭添保喊了一句。
“经略使若是不急的话,可否今晚赏光再留一夜,让下官为经略使设宴送行。”
扭头,彭添保笑的很是开怀和恭顺。
于是陈云甫亦笑。
“好,有劳彭知府了。”
“哎哟哟。”
现在彭添保越听这彭知府三字越是激动,那姜塘也一样激动,陈云甫给出的条件,让湖广诸族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从此可以在永顺自由自在的生存下去。
完全自治啊。
这不就是妥妥的独立王国吗。
这般高度自治,那就是国中之国,彭添保这个知府,说直白点就是永顺的土皇帝。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回到行辕,穆世群又开始像个好奇宝宝般凑到陈云甫跟前请教,来来回回说的,无非就是这么做是不是太优待永顺和那彭添保。
“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就算是真掉了,那也是毒药,吃下去是要死人的。”
陈云甫本正在看贵州都司刚送来的一些军报,听到穆世群请教,不由笑着放下。
“看着吧,最多三年,永顺就该乱了。”
“又乱?”穆世群惊讶起来:“那不是给咱们大明添麻烦吗。”
“这个乱不是作乱,而是自乱。”
陈云甫轻蔑一笑:“彭添保这个人啊,做个土司首领还算合格,做皇帝,他有那命和能力吗。
永顺宣慰使司没改制之前,几十个土司联合在一起,抱团取暖和咱大明作对,朝廷为了稳定每年都会赐给他们盐粮布匹等物用作安抚。
可现在改了制,又加上姜塘带领的其他各族融入进来,永顺现在就是一个大锅烩,各种民族混居,本就不好协调处理,彭添保又从公推的首领摇身一变成了名正言顺的独裁者,那些原本和他合盟的土司首领、各氏族长反成了他彭家的臣民,你说,彭添保是开心了,那些人会开心吗。
统治者不是那么好当的,没那个金刚钻可千万别瞎揽瓷器活,而现在,本官把这瓷器活扔出来,彭添保就上赶着揽到自己怀里,简直是不自量力。
你且看着吧,要不了两三年,那些土司首领、姜塘这种新加入进来的氏族长就该抱起团,从和咱们大明作对变成和彭添保作对了。”
穆世群初听不懂,此刻恍然大悟,眼前不由的一亮,可及后又有些疑虑。
“若是,他们不争不抢呢?”
“人有不争的吗?”陈云甫嗤的一笑:“若是不争,就不会千百年来和中央朝廷作对了,姑且就算他们这次全部洗心革面、坐地成圣不争了,本官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打,而且把脑子都打出来。”
“什么办法?”
“陛下一道圣旨就够了,给彭添保一个世侯,再给他两个世伯名额的举荐权。”
“这是”
“彭添保有一个弟弟、两个儿子吧。”
穆世群不由自主的瞪大双眼。
“彭添保的大儿子肯定是将来等着继承他世侯的爵位,那他弟弟怎么安顿、他小儿子怎么安顿?两个世伯的名额刚好够彭添保用的。
彭添保要是把自己一家子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那你就看几十个土司首领加上一个姜塘能不能愿意了。
彭添保要是让出去一个,那家里就不够分的,给弟弟?两个儿子大打出手,给儿子,他弟弟彭义保就敢分裂彭家这个主支。
而且给出去一个,给谁?
给姜塘吗,几十个当地土司还不炸锅,给土司,姜塘带来的几万各族新民也就成了不安定分子。
就算全让出去,两个也不够分,只要一争起来、打起来,他彭添保就该头疼了。
还是那句话,统治者不是那么好做的,权衡之术更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他彭添保不是一直想当个人物吗,本官今天就给他这个舞台,看看他这个跳梁小丑能把这出戏唱成什么样子。”
陈云甫将茶一饮而尽,开怀一笑。
“这出戏的名字,叫二桃分永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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