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府城一家车马店二楼。
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立在窗前,望着楼下过去的双头马车,以及马车前后簇拥的上百骑亲卫。
别说那线条流畅、身姿矫健的上百骑高头骏马,看得他这个常年带兵的人都眼热。
等队伍远去,他开口问道:“这辆马车就是谦王妃的座驾?”
车马店的老板姓江,单名一个东字,是岭南本地人,他也是一次外出跑商时结识了这位朋友。
江东听了他的话,回道:“对,谦王妃出门从不掩藏自己的行踪,每次出门都是如此大张旗鼓。她虽然张扬,但每次带的亲卫至少不会低于一百骑。”
沙玉梁听了他的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来岭南又没有打算搞暗杀,况且,谦王妃与他无冤无仇,他暗杀她干嘛?
江东坐回桌边,亲自提起茶壶为他添了茶水,“沙兄,过来坐,这种天气站在窗边风吹来还是有点凉了。”
沙玉梁闻言,回转身坐了下来,他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
他是边将出身,从懂事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边疆,杀敌他从不畏惧,慢慢的他在军营闯出了些名气。
只因出身不好,心直口快,没有世家将领那么多花花肠子,在边疆军营里一直备受世家将领的排挤!
前几个月更过分,因和叛军的一场战役,他受伤倒在战场上,边军连战场都不打扫就直接报了他阵亡。
等他从战场爬回去才知道已经上报。
那些出身高贵的将领互相推脱,无一人帮忙将奏报拦下来。
于是,在边疆略有些名气的猛将,就这样被阵亡了。
沙玉梁一气之下,离开了军营,回到边城的家。
只因他已经‘阵亡’,活生生的人站在世上倒成了黑户。
再加上白灾严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着家人来南方投靠江东。
江东喝了口茶,想起北方的灾情,说道:“听沙兄说起北方的情形,只怕再过不了一个月,那些逃难的难民就会到达岭南。”
沙玉梁估算一下那些难民的脚程,“速度快的差不多年后就会到达岭南,届时各地城外又是目之所及全是难民人头。”
江东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难民来了,官府肯定会想办法安置,到时沙兄就趁着这次机会重新上个户籍,在岭南落户安家。”
沙玉梁知道自己没户籍不行,便没有反对,“到时只怕又要麻烦江老弟了。”
“依我俩的关系,太客气了着实见外,当年在边境,要不是你出手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成为一捧黄土了。”
当初沙玉梁带着一小队将士救了他,江东对他的印象极好,后来慢慢接触,对他的人品更是放心。
江东一直想着怎么报答救命之恩,这不,机会来了。
江东吃了口点心,又喝了口茶,问道:“沙兄,你打听王妃的行踪是想投靠到王妃麾下?”
沙玉梁抬了下眼皮,微微蹙眉道:“据我所知,王妃手下除了她自己的亲卫营并没有兵马?”
江东听了他这话,嗨了一声,“王妃手上的确没有掌军权,但是他亲儿五爷手上可是握了五万兵马,这五万兵马可是直系队伍!若不算边军,他手上的兵马和谦王手里的兵马相差无几!”
沙玉梁狐疑问道:“他手里握了一支重兵,谦王对他放心?”
江东听了,嘿嘿一笑:“这只能说明我们王妃御夫有术。”
“御夫有术?连王爷夫妻间的事你都知道?”沙玉梁明显不信。
江东指了指窗外,“坊间传言,王爷对王妃那是百依百顺,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坊间百姓都知道。”
“坊间传言你也敢信?”
“无风不起浪,必然是王爷宠爱王妃才会传出这种闲话。”
江东住在府城可是知道王妃经常外出,如果王爷不宠爱她,会让她经常外出抛头露面?
沙玉梁只懂带兵打仗,对于治理地方是一窍不通,虽然不懂,但听谦王在京城的名声,以及来了岭南所做的一些事,要他来说:功过各掺半吧。
就说近来岭南大修水利以及城北那一片建筑群,如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极不符合乱世之生存法则。
“糊涂啊!朝廷放弃京畿地区,选择南迁的那一刻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大禹朝已进入了王朝末年!乱世年月,广积粮,高筑墙,多攒钱,这才是正解。”
说着,他指了指北方,“可你看看,大兴土木,在城北建了半个城,可是这些除了方便百姓,还有什么用?如果叛军攻过来,那些刚新建好的房子有可能又成为一堆废墟!”
江东起身去看了眼门外,没发现有人才放心的坐了回来,“沙兄,你有些杞人忧天了,这些事有王府操心着,我们不聊这个话题,不聊这个话题啊!”
——
夏婧的车队在新府衙门前停了下来。
“王妃,到府衙了。”
红梅跳下马车为夏婧打帘子。
夏婧下了马车径直进了府衙。
“王妃来了。”谦王看见夏婧进入书房,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
他从案桌后面走了出来,“王妃是想先休息一会儿,还是马上去粮仓?”
夏婧走进入书房,并没有坐,而是说道:“先去仓储区瞧瞧再说。”
“那就走吧。”谦王率先往外走。
夏婧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府衙的仓储区,是重新划出来的区域,为了防火防盗和府衙是分开管理的。
府衙往后大片区域都是划分下来的仓储区,这片区域夏婧也占了一部分地盘,兴建了不少粮仓。
这次过来就是来视察粮仓的使用情况以及新建粮仓的进度。
“王妃,这围墙横在这儿是不是碍事还多此一举?”谦王指着将仓储区横断的围墙问道。
“这是仓储区的界线,怎么会碍事?”
夏婧笑看着他,一边仓储区归属是夏婧,另一边是谦王,或者是岭南的仓储区。
谦王在两人之间比划一下:“我们是一家人,有必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亲兄弟还明算账,我们之间分清楚点好,免得府里几房争风吃醋,弄得家宅不宁!”夏婧说这话时,嘴角明显勾起了一抹讥笑。
这抹笑容被谦王收入眼底,弄得他哑口无言。
他想说,其他几房都没有仓储区,只有你有,你就不怕其他几房吵翻天?
其实夏婧仓储区并非分了府衙的地皮,是她前期买的地皮,只是将靠近府衙的这片地预留了出来,就是为了建立粮仓。
之所以要在中间建围墙,就是为了将王府和她划分的清楚明白,免得以后掰扯不清。
这时,丁大强跑了过来。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夏婧让他免礼,问道:“新建的粮仓现在进度怎样?”
“正在做收尾工作,过两天就可以投入使用储备粮食了。”
“如此甚好!”夏婧笑了,“过两日,远航的船队也该回来了,你这边的粮仓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夏婧有时觉得现在的自己并不像自己,都学会忧国忧民了。
可天下百姓的日子苦啊,难啊!
在她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她不做点什么,良心难安啊!
北方白灾,不管难民会不会逃来岭南,她提前做好准备总不会错!
为了让岭南不缺粮食,她早前就安排了船队去殖民地收购粮食,这次回来的船队已经是第三次运粮回来了。
当然,谦王如今也有自己的船队了,这次听从夏婧的安排,他的船队也运送过两次粮食回来了。
不管在什么时候,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视察了仓储区,对粮食储备和安全防备满意后,谦王和夏婧一起乘车去了郊外军营。
马车上,谦王看着闭目养神的夏婧,问道:“王妃,如今你的铁工作坊燧发枪的产量如何?”
夏婧闭着眼睛似睡着了,但听了他的话,还是开口答道:“还行,通过技术改进,如今制作速度已经提上来了。”
主要是很多工序都可以流水线制作,这就大大加快了制作速度。
谦王闻言眼睛亮了,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本王听小五说,他的队伍已经近一万人配备了燧发枪,看在咱夫妻一场的份上,年后能匀五千燧发枪出来吗?”
夏婧听了他的话,不由的睁开了眼睛,“王爷,我的员工们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回家了,过年期间即使工作再忙,我也得给他们回家团圆的假期。”
“至于你说的五千燧发枪,我只能说我们尽力而为,年后制作了多少给你多少!”
谦王不敢有意见,能得到她一个承诺已经万分感谢,“那本王在这里先谢过王妃。”
夏婧抿唇笑了笑:“不客气。”
到了军营,谦王先跟着夏婧进了小五的营地。
小五听说谦王和夏婧来了,赶忙屋子里跑了出来,“父王,母妃,你们怎么来了?”
谦王笑道:“我们来看看你。”
练兵场上,都是活力四射的将士,他们的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力量。
“真正算起来,除了原先王府的护卫,如今营地里的将士基本上都是新兵蛋子,对于训练他们进展如何?”
面对夏婧的询问,李承睦立刻回道:“每天都是按时按量完成任务,只是新兵到底还是新兵,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训练出来。如果想在短时间内练出一支强军,那么只能用火器,不但能缩短训练时间,而且不用和老兵比拼体力。”
谦王听到李承睦讲得头头是道,欣慰的点了点头:“带兵打仗之将军,最忌讳的就是令行禁不止,赏罚不清不楚,你若想当好这支队伍的主帅,这些忌讳一定要牢记!”
李承睦嘿嘿一笑:“儿子记住了,我所领的队伍,不说所向披靡,至少会做到军法森严,令行禁止,军功更是无人敢冒领。”
谦王故意追问:“你怎么就知道无人敢冒领?有可能是谁冒领了而你不知道呢?”
“我的麾下,但凡参加战役的将士,只要斩首一级就有赏银二两,你说谁会跟银子过不去,放着军功让别人去领?”李承睦得意。
谦王听了这话,便傻了!
在他的印象中,大禹朝拖欠军饷是常态,应得的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上面的人谁还会关心将士们的功劳不功劳。
当初他在发军饷时,心里还在想,“看,他超过了朝廷,比朝廷还会治理地方,至少朝廷发不出军饷,他这边能按时发放。”
为什么朝廷总是吃败仗,大多是将士吃不饱穿不暖,身体弱的能被风吹走,可想而知,如此战斗力如何打胜战?
谦王自认为按时发军饷已是件了不起的事了,但与夏婧一对比,他今晚可能又得失眠了!
夏婧直接现银奖励,大大刺激了将士们的士气。
将士们都盼着能上战场杀敌,杀敌发财,杀敌升官!
谦王转头问夏婧,“你这样砸钱,就能砸出一支强军?”
夏婧摇头:“强军怎么可能会如此容易就训练出来,立杆见影的赏银是为了更好的刺激将士们的士气,暂时提高队伍的战斗力。”
强军必须是各方面都要抓严,精神面貌、技能体能、精良军械等等提升了,那这支队伍也就提升了。
若步入火器时代,那么军械精良占了主导地位,军械不精良,那么等于将兵士暴露在敌人的武器下,随时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谦王听了她的话,严肃的表情下,暗暗松了口气,面对强势的母子俩,谦王感觉压力山大。
想到母子领兵的赏银,他又问道:“按你们所说的算起来,可要不少银子,据本王了解就算加了王妃的矿山产出和盐田产出,也勉强够养这支军队,赏银从何得来?”
一听这话,夏婧忍俊不禁,“王爷,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海外的殖民地,许多地方都是有矿产的,比如铁、铜、金、银等等,随便找着一处,就能够养不知多少兵马!”
“.”谦王眨了下眼,他还真没有往地底下想过,早知如此,他的船队出海时,就交代他们探听下矿产了。
他的船队,每到一个地方,首先想到的是粮食,其次才是财物。
没成想王妃的思维比他们还活跃,直接想到的是地下矿产上去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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