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口,不止是李穆,连着承景帝的面色都在一瞬有了异样的变化。
但这会儿文武百官均在场的效用就体现出来了。
诚然,裴曜若有问题,当场对质他就赖不了账,还会当朝名声尽毁,可他若没有问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承景帝也不能强行给他按上罪名啊。
李穆是丞相,陆川也是,还是先帝任命,论起来,裴曜在朝堂上的势力可不比大皇子差。
所以此刻,承景帝只得捏着鼻子,让裴曜把他的账本拿上来。
“账本现下在衙门之中,儿臣即刻派人去取。”裴曜道。
闻言,李穆立即张口,“太子派人去,未免令人生疑,皇上,臣以为,由皇上派人一同去取,最为妥帖。”
他说这话的时候,裴曜冷冷扫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拱手道。
“既然李丞相不放心,觉得孤有诈有疑,那还请父皇派人,与儿臣的内侍,一同前往。”
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承景帝和李穆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了。
但承景帝最终还是派了自己的亲信,找到候在宫外的洪正,一道去了裴曜办公的衙门,取来了账簿。
事情这就算是闹到了宫外了,所以在此期间,东宫里也很快得了些消息。
内容是裴曜被人诬陷贪污赈灾钱粮,此刻被皇上扣在了金銮殿,当朝查证。
杨侧妃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这也得益于她入东宫这么久,一直善待奴仆的缘故,功夫是没白下的。
尤其她如今有孕,太子妃却染了疫病,九死一生。
多少人暗暗猜测着,这要是太子妃病没了,是不是杨侧妃能被扶正啊。
如此一来,更是少不得巴结,立马的就把消息送上来了。
而得知消息后,杨侧妃也是骤然变脸。
贪污,那可不是小事,还是当朝被承景帝扣下了,倘若为真,那裴曜这回可就险了!
“徽州的兵马赶过来,最快需得一日,快,云柔,你给我爹写信,让他即刻戒备起来,若京城有异,立即设法解太子之困,等到殿下真的出事,东宫被封,消息就递不出去了!”
云柔也是吓的白了脸,忙不迭的去了。
而云倩这边,也是扶着杨氏,小心安抚着,唯恐杨氏动了胎气。
不过身为南宁候府的嫡女,杨氏这点儿魄力和胆量还是有的,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观殿下素来谨慎,又是正人君子,应当不会做贪污赈灾钱粮之事,这回多半是大皇子等人诬陷,殿下或许会有应对之策。”
“是啊,侧妃您如今有孕,更要小心些,别惊悸忧虑,动了胎气呀。”
云倩小心劝道。
不过她这一说,杨氏目光微微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低声道。
“这样重要的事情,我一个妾身又是孕妇,娘家还远在徽州,知晓了也无法给殿下帮忙,还得是太子妃身后的陆家能帮衬一二啊。”
云倩微愣,而后便欠身道,“奴婢即刻就命人去告知太子妃。”
而此时的碧落斋。
方玧稍晚片刻,也是知道了裴曜身陷险境的消息,但她很快就觉察出了一丝不对。
“我之前被殿下召去前院伺候笔墨,恰好遇见二皇子前来与殿下议事,看洪正的举止,似乎二皇子与殿下的关系是不错的,这二皇子的岳丈乃是户部侍郎,殿下怎么会在户部吃上亏呢。”
“可是奴婢听闻二皇子如今北上去帮衬大皇子赈灾了,会不会是这二皇子反水,利用他岳丈之职,联手大皇子,对付殿下?”
青容紧蹙眉头,质疑道。
方玧眸色沉了沉,思忖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多想无益,咱们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还是先保全自身的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殿下的势力也不可小觑,这回若是大皇子一党算计,也绝不可能一次就彻底扳倒殿下。”
听她这么说,青容也只得点点头,不再多言。
金銮殿。
不到半个时辰,裴曜所言的账本就被拿到了现场。
如今是三本账簿摆在一起,共同呈到了承景帝的面前。
看过之后,承景帝的神色就显得有些僵硬了。
见状,李穆的心底愈发突突直跳,脊背也有些发紧,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陷阱之中。
而正在此刻,裴曜已经沉声开口。
“皇叔所看见的这三本账簿都不假,可若只观其中两本自然是对不上的,儿臣的确是向户部要了四百万两白银,一百六十五万石米,其中七成已经由兵部运送北上,交到了大皇子手中,但还有剩余三成也并非被儿臣贪污,而是被儿臣另派人手,直接送到了灾情最重的几处州县,由当地官员直接拿去赈济灾民,这第三本账簿上,写的清清楚楚,皇叔若不信,大可派人北上查证。”
待他说完,未等承景帝发话,李穆就坐不住了,厉声反问。
“太子向户部要粮要钱,为何不统一调度,反而要分开送往灾区,如此行径,未免叫人心生疑窦,况且赈灾一事由皇上下令,大皇子负责,太子这是越权了吧!”
“若孤没有如此行事,恐怕此刻南下逃难,流落京城的难民之数,更要多上两倍!”
此刻裴曜也一改温润之态,目光锐利的对上李穆,不怒自威。
不知怎的,两朝为官的李穆,此刻竟隐约在裴曜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先帝的威势,莫名对这个年岁能做他孙辈的年轻太子,从心底生出了一丝畏惧。
裴曜却并不管他心中如何做想,只继续沉声对着承景帝道。
“此次分批拨发钱粮,的确是儿臣私自做下的决定,却是因为思及大皇子北上一路边走边查看灾情,所需时日太长,故而使人先送去了一部分钱粮,解当地燃眉之急,儿臣本以为皇叔将后勤拨发钱粮之事交予儿臣,儿臣可以如此调度,不成想竟然引来居心叵测之人,这般污蔑栽赃,还请皇叔为儿臣做主!”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场的每个官员都听得清清楚楚,上首的承景帝更是如此。
此刻陆川也紧跟着开口。
“皇上,今日自打这个人跳出来污蔑太子贪污后,李丞相便是步步紧逼,处处针锋相对,唯恐不能把这贪污的罪名扣在太子的身上,且臣观之,这位秦大人不过六品,何处得来这两本账簿,发现异样并不是第一时间上报户部尚书,反到是当朝揭露,越级上奏,谁给他的胆子,亦或是,谁人指使!”
随着两人接连开口,李穆的脸色就逐渐变得黑沉铁青,一张老脸僵硬发颤,胡子都跟着有些抖动。
承景帝此刻也没好多少,看一眼李穆,眉头拧的麻花似的。
最后只得道一句,事关重大,待得派人查证后再议此事。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这还是偏向李丞相,偏向大皇子的,可这回的确是牵强,恐怕李丞相多少还得吃点苦了。
事情一耽搁,早朝散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李穆等人走的有多狼狈,裴曜这边就多畅快。
恰好有事商议,裴曜便叫上陆丞相等人,一道去东宫议事。
然而刚一回来就见福喜面色难看的急急冲上前来,哭丧着脸,跪下道。
“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听闻您在朝中受人诬陷一事,急火攻心,吐血昏过去了,这会儿还没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