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后申时。
一人一马从东疾驰而来,到了龙门山脚下才渐渐放缓了速度。
马上男子极目远眺,望风观水寻“龙”,而后自言自语说道:“《水经注》载:‘昔大禹疏龙门以通水,两山相对,望之若阙,伊水历其间,故谓之伊阙’。而今看来,真形胜之地也!”
这男子上身穿着一条白色短褂,下身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头上顶着巴拿马草帽,脚上踢着短帮军靴,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蛤蟆镜,打扮虽有些不伦不类,不中不洋,可是却难掩满脸的俊朗之色,一身的勃勃英气更是逼人!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前来寻找蒋波凌的陈天默。
他既然已经来到龙门,便不着急赶路,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身临此境了。
第一次还是早年间和心月流浪江湖时,兄妹俩曾经在东山的洞窟里歇过脚,避过风,躲过雨,住过些时日……
那时候,陈天默还没有开启慧眼,修为也远远不到目下的境界,如今重游故地,心态和眼界都已与往时大相径庭,自是感慨颇多。
他睁开慧眼,顺着伊水望去,但见河岸两侧的山壁之间,神韵一团拥着一团,菁华更是一片片弥漫,如火如荼,随便吸上一口气,都是沁人心脾的!
如此绝佳的修行圣地,使得陈天默大大开心起来,他环顾四周无人,索性翻身下马,说道:“小青,咱俩都在这里歇会儿,等养足了精神,再去找波凌
好不好?”
小青自然是不会回答他,只是打了个响鼻。
陈天默觅了一块平整干净的地面,盘膝坐下,闭目捏诀,开始依术汲取菁华。
真个是精纯浓郁,灌注入经脉,如饮琼浆玉液,妙不可言!
陈天默心中狂喜,暗暗思量道:“若是把这附近的菁华全部吸收了,我的道行岂不是要进无止境?!纵然没有《神相天书》,我也能达到历代‘神相’的修为,做到真正的超凡入圣,神乎其技!”
岂料乐极生悲,陈天默正在喜不自胜的时候,忽有一口上行的气息堵在了胸间肺腑之中,紧接着,便呼吸不畅起来,心跳也在刹那间骤然加快!周身毛孔也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一样,开合不由本心,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陈天默大吃一惊,心道:“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他慌忙运气,强行去冲肺腑之中的堵塞处。
“哇!”
随着蛮力冲撞,那股淤积之气总算是被突开了,但一口鲜血也从陈天默的喉咙里喷了出来!
小青吓了一跳,茫然的看着主人,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陈天默睁开眼睛,艰难的用手揉搓胸口,过了好半天,他才觉得胸口不堵了,呼吸也顺畅了,心跳缓缓降下,周身的毛孔也能开合自如了。
怎么回事?
陈天默惶遽的思量着。
自己的诀法没错啊,怎么会让上行之气走岔了道?
疑虑中,他又试着汲取菁华,但
是一口气刚刚入腑,他便陡觉恶心难当,几欲呕吐!如此情形,断难再行修炼,他连忙止住!
站起身来,环望周遭,稍稍漫步,思索其中缘故,他本来就天资过人,悟性极高,霎时间,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是自己太“贪”了!
想一口气吃个胖子,犯了修行的大忌!
菁华固然能补益修为,却绝不是多多益善!尤其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肆无忌惮的疯狂汲取菁华,不但不会得到好处,还会遭受反噬!
就如人参、鹿茸,虽然都是大补珍品,可若是每天都吃,或者一次性狂吃不停,非但不能延年益寿,只怕还会死的更早。
好东西,也不能贪多啊。
而且,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身体的承受能力总是有限的,且随着时与境不同,当体内汲取的菁华超过满盈负荷状态时,就立刻会转为亏损。
这大约就是方才淤气和吐血的缘故……
陈天默暗骂了自己几句,又调息片刻,总算是彻底缓了过来。
此时再看四周,纵然菁华再多,再精纯,再浓郁,他也不觉得眼馋了。
修行,还得是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慢慢的来,为好。
“走吧,小青。”
陈天默扯过缰绳,刚上了马,便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扭头看时,但见是一身穿褐色长袍的男子骑着白马,缓缓行来。
那褐色长袍像是道士穿的,可又有些独特之处。
白马的脖子下挂着
一串铃铛,也与寻常的马铃不同,颇见奇怪。
再看骑马者的相貌,只一眼,陈天默便瞧出此人不俗!三庭五眼,暗合其比,神丰骨隆,皮细肉紧,必定出自名门,眉间细纹,一点赤色,那是算计太多的明证。
这褐衣男子,必定是卜术一脉的高手。
再用法眼窥探,此人目中,居然若隐若现出一抹邪异之色!
陈天默微微皱眉,暗自叹道:“可惜了……”
对于亦正亦邪之人,他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只是可惜不能引以为知己,结交为朋友。
他正打算策马离开,不料那褐衣男子却伸手招呼他道:“哎,朋友!”
陈天默便立足问道:“有何见教?”
褐衣男子策马上前,上下打量了陈天默一番,然后说道:“你我素不相识,却为什么瞧不上我?”
陈天默一愣,随即笑了:“阁下怎么知道我瞧不上你?”
褐衣男子道:“你方才审视我了片刻,忽然皱眉,虽然皱的不很明显,却还是被我给看见了。皱眉是什么意思,不必我再明说了吧?”
陈天默暗暗惊讶,此人眼力好毒啊!
“阁下大概是想多了。”陈天默不打算跟他纠缠,这样的人太过于较真,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微微皱个眉都要盘问一番,他婉言解释道:“方才是我自己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阁下如果不说,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是么?”褐衣男
子冷笑道:“把你的生辰八字说来听听。”
陈天默愕然道:“干什么?”
褐衣男子道:“告诉你吧,我是个精于占卜算卦的术士,师出名门,很有声望。许多人重金求卦,我都懒得理会!今天算是与你有缘,就免费送你一卦。快,说出来,我立刻给你掐算。”
陈天默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他?笑着婉拒道:“多谢先生美意,但是我不喜欢占便宜,也不热衷于求卜问卦,所以还是免了吧。”
褐衣男子冷笑道:“看来你是不信我啊,那我就替你抽个签,卜个吉凶!”
说话间,褐衣男子伸手入怀,已摸出个签子来,连看都不看,便狞笑道:“是大凶!朋友,你很不走运啊!”
陈天默见他肩头微微耸动,臂膀之上,涌动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气力,便知道他要对自己下毒手了,一时间既觉可气,又觉可笑,只为一个皱眉的举动,就得要人家命吗?他不禁叹道:“做人真难啊……”
“铃铃铃~~~”
陈天默话音未落,那白马脖子下垂着的古怪铃铛忽然响了起来,褐衣男子神色一凛,大为惊愕的看向陈天默,然后幽幽说道:“好重的杀气!朋友,你是真人不露相啊。鄙人道号太虚子,请教阁下的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