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公子把陈天默领到袁大总统跟前之后,就告退了。
一堂之内,便只剩下一君一民二人。
大总统身着便装,神态也很随和,语气温柔的请陈天默落座。
座前有茶水点心,一切看起来都似普通人家的宾主会客那般平常。
但陈天默知道,稍时间,这里便会风起云涌!
“我又仔细了解了一番小先生的家世,很让人惊讶啊。”袁大总统闲聊似的说道:“麻衣陈家源自麻衣道人,起自陈抟老祖,显于陈义山,是吧?”
陈天默听见他提及自家祖先,愈发正襟危坐,毕恭毕敬答道:“是的。”
“不要这么紧张,你我就是闲谈嘛。”袁大总统摆了摆手,饶有兴致的说道:“据传,在五代时期,陈抟老祖骑着毛驴从一座桥上经过,忽然看见一个妇人挑着担子,担子前后各坐着一个孩童,陈抟老祖“哈哈”大笑,居然高兴的从驴背上掉了下去,那妇人放下担子,把他扶了起来,很奇怪的问他怎么了,陈抟老祖回答说:‘一担两天子,从此天下太平矣’!”
陈天默颔首道:“那担子里坐着的两个孩子,一个叫赵匡胤,一个是赵匡义,是兄弟俩。若干年后,赵匡胤黄袍加身,开创了北宋基业,是为‘宋太祖’;他死以后,传位于赵匡义,是为‘宋太宗’,天下确实太平了百余年之久。”
“陈抟老祖厉害啊,一句话预言了两个皇帝!”袁大总统
脸上现出悠然神往之色,说道:“你家祖宗陈义山,后来也得宋真宗的召见,成了一代布衣帝师?”
“是的。”陈天默肃容说道:“义山公为真宗皇帝呈上了《易龙图》,真宗皇帝非常高兴,为此还兴建了‘龙图阁’,收藏各种御书、典籍、图箓、宝瑞,使得皇室内外一派肃然,正气冲天,诸邪不侵。”
袁大总统连连点头道:“我知道,包拯包青天就是龙图阁直学士……到了元朝时候,顺帝还接见过麻衣神相陈丹聪?”
陈天默点了点头:“是的,丹聪公曾劝解元顺帝要体恤百姓、更该法度、废黜四等人制,可惜顺帝不听,最终灭国,不得已而亡命大漠。”
袁大总统“嗯”了一声,道:“到了明朝,崇祯皇帝也先后接见过令祖上陈丹枫、陈名城?”
陈天默道:“是的,可惜崇祯帝不听丹枫公、名城公的劝告,把希望寄托在一把剑上,最终没能力挽狂澜,以至于吊死煤山。”
袁大总统感慨了一番,忽而问道:“譬如今日你我,会不会也成为一段佳话?”
陈天默意味深长道:“是否佳话,全看大总统要说什么。”
“呵呵呵~~~”袁大总统捋须而笑,笑罢,又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品味良久,终于是忍耐不住,问道:“以小先生看来,我该如何作为,才能让神州更有希望?”
陈天默摇头道:“草民一介江湖人,怎可妄言国事,
替大总统参赞?”
“闲聊嘛,你但说无妨。”
陈天默沉吟了片刻,斟酌着说道:“愚以为,只要大总统上顺天意,下理民心,不受制于列强,不苛刻于百姓,远小人,亲贤臣,务实业,勤国事,便一切都有希望。”
袁大总统目光一闪:“哦,那倒是要请教小先生了,天意是什么?民心又是什么?”
陈天默苦笑道:“这……大总统应该比草民更清楚吧。”
袁大总统死死的盯着陈天默,目光亮的吓人,迫的陈天默几乎不敢直视!
“那我直问小先生了,称帝可是顺天意,理民心之举?”
陈天默心下一沉,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他抬头直视袁氏目光,铿锵说道:“非但不是,还属倒行逆施之举!”
袁大总统的脸色瞬间大变,惊愕有时,冷冷问道:“你方才不是说不清楚什么是天意,什么是民心吗?怎么现在又说什么倒行逆施?!”
陈天默不慌不忙道:“草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对的,却知道什么是错的。”
“错的?你且看看这些报纸吧!”
袁大总统从座下拿出来一叠报纸,放到了陈天默的面前。
陈天默仔细翻看了起来,但见上面刊载的几乎都是称帝的各种好处,还有各地军民是如何如何拥护袁氏,如何如何希望袁氏称帝的报道……陈天默看的眉头不觉已紧蹙起来。
袁大总统冷笑道:“看到了吗?这些就是天意,这些就是民心!”
陈天默叹了口气,把报纸放下道:“大总统,报纸是可以作假的。草民办的也有报纸,深知一支笔的厉害,它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颠倒对错,左右舆论,完全不在话下。”
袁大总统愠道:“这些都是定儿拿来给我看的,他是我的儿子,难道还会骗我么!?”陈天默平静的说道:“大公子代表不了天意,更代表不了民心。”
袁大总统冷笑道:“那你就能吗?!”
陈天默摇头道:“草民当然也不能。所以凭借大总统的贤明,最好是去民间走走,多听多看多问,这样才不会被左右所蒙蔽。”
袁大总统怒道:“被左右所蒙蔽?真是笑话!你把我当成昏庸之君了!”
陈天默不慌不忙说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大总统,是你非要问我的,我也只有四字奉劝您——不可称帝!”
袁大总统盯着陈天默沉默有时,忽“哼”的一声:“国家大事岂能因你一人之言而废?!”
陈天默立刻说道:“那也不能因大总统一言而立!”
袁大总统霍然起身,道:“赞同此举的人多了!你知道什么?!也是,你一介草民,起自江湖,我听你在此论道,也是魔怔了。”
陈天默不卑不亢道:“赞同的人是多,可反对的人更多,大总统倘若一意孤行,确实魔怔!”
袁氏勃然大怒,喝道:“陈天默,你放肆!”
陈天默叹息道:“一失足成千古
恨啊,草民也不是放肆,而是不愿意眼睁睁瞧着大总统从流芳百世变成遗臭万年!”
袁氏眯起了眼睛:“你说我称帝,就会遗臭万年?!”
陈天默淡淡说道:“至少是晚节不保。”
“你——”
“大总统如果真有信心,又岂会问我?”陈天默起身说道:“言尽于此,望大总统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