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人看上去已有四五十岁的年纪,可是一张脸上却干干净净,连一根胡须都没有生,也不见有刮过胡子的痕迹,陈天默觑看到他脖子里,但见连喉结都不甚明显,说话声音也是颇为难听的公鸭嗓,陈天默心中登时醒悟过来——这大概是个太监啊。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太监,到底是少年心性,也不免觉得新鲜奇特,当下就忍不住分享**,捅了捅坐在自己身边左侧的岳潇潇,低声说道:“师妹,快看那个人。”
岳潇潇对陌生人毫无兴趣,连看也没看,只懒懒问道:“那人怎么了?”
陈天默吃吃笑道:“是个太监。”
“哎?!”
岳潇潇登时就来了兴致,扭头凝望起来。
陈天默又捅了捅坐在自己身边右侧的诸葛欢,低声说道:“快瞧,来的是个太监。太监知道吗?”
“啊?!”
诸葛欢一声大叫,把桌上埋头吃饭的曾天养、蒋波凌、青冢生、侯拜等众人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陈天默连忙给她使了个小声的手势,叫她别张狂。
诸葛欢却异常兴奋,把嘴凑到陈天默耳朵边问道:“太监是不是没有,没有那个东西啊?”
陈天默含混不清的“嗯”了一声。
诸葛欢越发兴奋,又问道:“那他是怎么撒尿的啊?”
陈天默一愣,皱眉道:“你是有什么大病吧?关心这些事情干什么?”
诸葛欢急道:“人家好奇
嘛,你快告诉我!”
陈天默道:“我也不知道,你好奇,不如直接去问他。”
诸葛欢真个就站起来,要朝那太监走过去,陈天默连忙把她扯回来,低声呵斥道:“你是个二杆子么!?”
诸葛欢道:“谁让你不告诉我的。”
陈天默无奈道:“听说是哩哩啦啦的,还总是尿裤子,所以身上总是会有一股尿骚味……”
诸葛欢登时嫌弃了起来:“咦~~好恶心!”
这个时候,端详够的岳潇潇回过头来,低声询问道:“陈小贼,清廷不是亡了么,怎么这个太监还穿的这么豪横?”
陈天默又仔细的打量了那太监一番,果然是穿的豪横!
不说别的,单单是他脑袋上那一顶镶嵌着祖母绿的黑色瓜皮帽,就足够寻常百姓吃一辈子了!更兼他那身黑袍乃是一件全海龙皮褂子,可谓是价值连城!腰上吊着的一块玉珏,也不是凡品!还有两手的指头上,全都戴着各式各样名贵的玉扳指和玉戒指!
这穿着打扮,虽然俗不可耐,却看的陈天默口水几乎流下来,恨不得过去扒光了对方。
有钱啊!
太有钱了!
他咬牙切齿的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猛嚼,恨恨说道:“清廷亡是亡了,不过宣统小皇帝以及几个前朝太妃还都住在紫禁城里头呢,听说身边还养着上千个宫女和太监,总统府每年都要拨给他们四百万大洋供他们花销呢。”
诸葛欢嘀咕道:“就这,大
总统还说国库里没有钱呢,能每年支出四百万大洋给这些遗老遗少花,还不如救济穷苦老百姓呢。瞧瞧,连一个太监都穿这么阔气!”
陈天默“哼哼”道:“谁说不是呢?”
坐在对面的陈天佑见他们三个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便忍不住问道:“哥,你们仨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诸葛欢嘴快,眉飞色舞的问道:“你瞧来的人是个什么?”
陈天佑道:“当然是个人啊,还能是什么?”
诸葛欢捂嘴笑道:“是个太监!”
“哎?!”
陈天佑登时伸长了脖子打量过去。
诸葛欢连连打手势道:“你别一惊一乍的!”
蒋波凌见状,也好奇着来询问,于是一传二,二传十,很快,满桌子的人都知道来的是个太监了。
众人哪曾见过这种人?登时稀罕起来,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挤眉弄眼,嘻嘻哈哈……那太监却浑然不觉。
“哟,二公子还真不在家里啊。”
太监不顾袁府管家的阻拦,直接来到陈天默等人所在的桌前,环绕着扫量了一番,见没有袁二公子,神情便失落起来。
诸葛欢记着陈的话,仔细一嗅,果然闻到了一股骚气,登时大皱眉头,又乐不可支。
只听袁府管家对那太监说道:“都告诉您了,公子他不在家,您还不信!”
那太监冷笑道:“我还不知道您?但凡能从您嘴里掏出来一句实话,便算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袁府管家
叫屈道:“我蒙谁也不敢蒙您阮大总管啊!”
“别介!”那太监煞有介事的纠正管家道“我可不是大总管啊,与您家公子一样,咱是老二!”
管家笑了起来,道:“您啊,还是这么较真儿!”
那太监撮着牙花子道:“到底是从小就进城里头的人,手底下还管着那么多的奴才,不较真,能行吗?”
管家附和道:“那是那是。”
那太监道:“所以您实话告诉我,二公子到底在不在府上?要是不在府上,他去哪儿了?是不是故意躲着咱呢?”
管家道:“哪里的话?二公子多待见您呐,怎么会躲着您呢?实在是总统府里有事,人一早就出去了!”
那太监却还不信,冷笑道:“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咱也就跟这儿等着!”
说完,那太监就凑桌子坐了,而且,正坐在曾天养的身边。
管家一阵愕然。
陈天默等人也都怔住了。
好家伙,这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曾天养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鼻子又灵,一嗅嗅到那太监身上骚哄哄的气味,登时也没胃口吃饭了,霍的起身,乜斜着对方说道:“起来!”
那太监一愣,道:“你跟谁说话呢?”
曾天养道:“你觉得呢?!”
袁府管家见势不妙,连忙过来劝道:“总管总管,这几位都是公子请来的贵客,正用膳呢。您先随我来,我带您去一个地儿稍歇。”
“贵客贵客,我原先来了也是贵客!
”那太监不忿道:“怎么着,才几天啊,就不受待见了?真是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今儿个见不到公子,我还就不起来,也不走了!”
曾天养大怒,劈手揪住那太监的海龙皮褂领子,一把扯起来,骂道:“诚心找茬是吧?信不信我把你上半截也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