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微在床上辗转侧翻,坐起又躺下,反反复复,内心始终无法得到平静。

她将枕头蒙在脸上,尽量去想一些让她觉得开心的事情,但心口却始终在颤抖,好久好久,她才强迫着自己进入梦乡,虽然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但睡着却总是要比清醒的舒心。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舒雨微突然从梦中惊醒,汗珠自额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她睁大了眼睛,不断喘着粗气,方才梦里那副血腥的画面,仍然残存在她的脑海里。

她是忘不掉方徽的死了吗?

舒雨微猛地闭上眼去,双手掩面,不断地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做噩梦了?”

耳边忽然传来晏谪江的声音,她抬起头来,才晏谪江也在屋里,正缓步朝她身边走来。

桌上的烛火晃眼,舒雨微侧头朝窗外看去,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入了夜。

她心有余悸,一时间感觉难以面对眼前的人,只好又低下头去,掩面不语。

“下床来,吃点东西。”

舒雨微摇了摇头,“不想吃……我吃不下。”

晏谪江坐在床边,双腿交叠,偏头看着她,问道:“这就受不了了?”

那种场面,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冷静应对,她真没法理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的下手,没有一点犹豫。

小说里反派杀人如麻是最常见不过的,可是能用这么狠厉的手段去杀人,她是真的没想到。

舒雨微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抬起头来看他,皱眉问道:“小少爷,你杀人了……这若是追查起来,你……”

她说不出话了,虽然不知道为何晏谪江敢以这样一种惨无人道的手法,明目张胆地杀掉地方官员,但她并不觉得他会是因为见到自己受伤,所以一时气愤,他应该是有别的打算。

果不其然,晏谪江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拿起枕边的绣帕,伸手抹去舒雨微脸上残留的汗珠,淡淡道:“我此行就是冲着方徽来的。”

他低下头,不紧不慢地将绣帕叠好,又扔回原处,“不过,倘若不是他今日多此一举,我原也没打算杀他。”

舒雨微不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晏谪江并未回应她的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出一枚白色的药丸,递到了舒雨微的嘴边。

“吃了它。”

舒雨微知道那是什么,他从前给晏长欢吃过,是一种安神的药,但她现在并不想安心的入睡,她只想搞清楚晏谪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不想吃。”

晏谪江的手没有放下,他道:“我不是在征得你的同意。”

“我想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先好好睡一觉。”晏谪江强行将药塞到她嘴里,又道:“好好缓缓,等明日起来,我都告诉你。”

舒雨微含着嘴里的那枚药丸,跟晏谪江对视了半晌,直到嘴里的药都化成了水,她才不情不愿地咽了下去。

晏谪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嘴角是一抹满意的笑:“明日起来,送你个小礼物。”

他说着,起身去熄了灯,两下脱去外衫,上了床将舒雨微揽在怀里。

“好好睡一觉。”

舒雨微沉重地叹出一声气,晏谪江口中的礼物让她觉得头疼,生怕他明天就把方徽那只断了手提到她面前来。

晏谪江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又低低地道:“放心,不会吓你的。”

舒雨微缩在他怀里,繁杂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晏谪江给她吃的那枚药发作得极快,她明明才从睡梦中醒来没多久,这会儿就又袭来一股困意。

不知道是因为安神药的缘故,还是因为晏谪江在她的身边,这一觉她睡得要比白日里的那一觉安稳得多。

一夜清梦。

翌日醒来的时候,舒雨微的身边已经没了人影。晏谪江给的安神药,药性十足,她今日的心绪明显要比昨日好得多,惊惧之感几乎散的干净,虽然仍心有余悸,但比起昨日实在是微不足道。

一天没有进食,舒雨微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下了床,打算穿衣梳洗后去吃些东西,忽然想起昨日的早饭,不免心中一惊,连外衣都没穿,着了一件中衣就朝包厢外跑去。

舒雨微趴在楼梯口,见晏谪江和几人正坐在楼下谈话。她第一反应是去看桌子上的碗,发现两个碗里都空空如也时,她不禁心中一紧,顾不得想其他,立马开启了神医系统,大步朝着楼下跑去。

晏谪江侧头看着她,神情疑惑,不等他出声问什么话,舒雨微就已经抓起了他的手,握着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他忽然轻笑出声,似是明白她这反应是因为什么,他道:“九翊昨日是同我一起去的方府,去之前肯定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了,今日怎么可能再重蹈你的覆辙?傻不傻。”

舒雨微这会儿也把完脉了,她收了手,眨眼关上了神医系统,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确实有点傻。

就算是晏谪江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也是懂医的,怎么可能轻易中招?

她不禁红了脸,甚觉尴尬。

然而晏谪江却是心情大好,他笑着将舒雨微拉到自己怀里,又脱下外衫,披在了她身上。低下头,他用着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下次没穿好衣裳,不要乱跑出来。”

舒雨微讪讪地点了点头,这才又将目光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客栈里除了九翊,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人,一男一女,男孩儿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女孩也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她正欲出声询问两人的身份,客栈的门忽然被人剧烈地敲响,舒雨微这才发现,都这个点儿了,客栈竟然还没开门,她不免又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竟连一个小二都没有。

“今天是歇业关门吗?”舒雨微不解,“还是说你把掌柜给送牢里去了?”

“他作为涉事之人,当然也被杀掉了。”晏谪江挥手示意九翊去开门,话语仍在给舒雨微解释:“放心,客栈掌柜是暗地里做的,这几天客栈关门,没人会怀疑他的死,等我们离开以后,再有人发现也无所谓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在乎。

九翊将门外的人放了进来,那人戴着帷帽,披着斗篷,叫人看不清容貌。

她几步来到众人面前,一把掀起面前的帷帽,一脸欣喜地握住了那对男女孩的手,激动的像是要掉出眼泪来。

是若歆。

舒雨微蹙了蹙眉,不明白若歆怎么忽然过来了。

她握着两人的手颤了许久,那两人却是一脸茫然,像是不好意思收回手一样,两人并没有什么举动,任凭她握着自己的手。

若歆伸手抹掉自己的泪珠,连连感慨道:“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她说着,收回了手,抓起裙摆便朝着晏谪江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拱手说道:“多谢小少爷……多谢小少爷出手救了兄长的孩子,若不是小少爷,只怕沫儿就被方徽那人给糟蹋了。小少爷此举若歆无以为报,但若歆日后在小少爷跟前,必定更努力的做事!”

舒雨微有些惊讶,她倒是没想到这俩人竟是若歆兄长的遗孤……所以,那日晏谪江让她从方府带出来的小妾就是她么?

晏谪江没有回应若歆的话,只是抬手示意她起来,又问道:“我不是让你在府里待着处理事情吗?怎么跑过来了?”

“小少爷恕罪。”若歆又随手抹了把泪花,激动得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想着跟出来看看,不过小少爷放心,您交代给我的账目大数额的我都已经审查完了,剩下的一些小数目,我就交由底下人去处理了,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弄了,不会出错的。”

晏谪江又问她:“你这次出来,带人了吗?”

“带了。”若歆点点头,又道:“我担心小少爷要用人,去汾城调人过来耽误时间,所以就带了二十几个人来,小少爷有什么要吩咐的,我立刻让他们去做。”

晏谪江抬手冲九翊挥了挥,又指了指若歆,待九翊从怀中取出一沓宣纸递给了若歆后,他道:“这些都是我这几日拿到的一些关于方徽恶行的罪证,你派人将方徽的尸体还有这两个孩子都先带回京城去。我还要留在这处理一些事情,等我回去之后,再处理方徽的事情。”

若歆拱手含颈,回道:“属下遵命。”

说罢,她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客栈。

期间客栈的门一直没关,舒雨微不免冷得打了个寒颤,又没一个忍住,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

左右事情都已经听完了,她便从晏谪江的怀里跳了下来,道:“小少爷,我去穿衣洗漱了。”

话音刚落,她就已经一缕烟儿似的朝楼上跑去。

待她再次从屋里出来后,客栈里就只剩下了晏谪江,九翊不知在何时没了踪影。

她下了楼,走到晏谪江的身边,发现桌上是热腾腾的几个大包子和米粥。原本她就饥肠辘辘,这会看到吃的,便忍不住一个劲儿的直咽口水。

晏谪江见她眼睛都快掉到包子上了,不免笑了一声,出声道:“给你买的。”

舒雨微两眼发光,连忙坐到了长凳上,抓起一个包子就开吃。

一边吃,她一边还不忘问话:“小少爷,若歆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她兄长的遗孤会在边城之地?”

听若歆的口音似乎就是京城之人,那按理说她的家人,应该也是京城中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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