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蜀锦就这么缠绕在两排形似独角狮子的瑞兽身上。明明一尺就要好多好多银两,可偏偏无人敢去摘下。
甚至,李臻看着那上面薄薄一层的积雪,发现连脚印都特别少。
他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杨广这品味充满了土大款暴发户的味道?
还是说……这一座江山都被他玩成这个德行了,他还有心思如此奢靡?
他不知道。
不过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马。
接着,无人的丁字路口,响起了道人的低语:
“老马,可得管住自己的腚啊。你这要拉个马粪蛋……咱俩搞不好都得被卖到非洲当苦力去。知道吗?”
“噗~”
老马打了个响鼻算是回应。
见天色不早,怀揣着书本的李老道牵马,走上了这条道路。
……
这一路都没什么人。
而伴随着阳光的逐渐消失,凭心而论,李老道总感觉这两排的瑞兽和那脖子上挂着的绸子,就好像是挂满了尸首的鬼桥。黄绸子就是吊在它们脖子上的那条绳子。
怎么看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就像是怎么说来着?
克……克鲁兹?不对,汤姆克鲁兹?……也不是。
叫什么来着?
克苏鲁?
就那个铁板鱿鱼大杂烩那玩意。
看的李臻一个劲的摇头。
这品味可太奇怪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他心脏……
总之,挨着这两排吊死鬼走了一路,终于,他看到了伊水。
以及那条通往香山的路。
但更让人在意的,是那天君降世的仙山,以及仙山脚下那一座高耸的观礼台。
这石窟哪里还有一丝一毫龙门石窟的影子?
群仙应召而来。
落于山前。
其中三清以老君为大,阐左截右,三清俯瞰。而那观礼台,就在三清之前。
观礼台应该是仿照了某种宫殿制式,上有红布遮盖的椅子轮廓,接着便是文左武右的两排单桌,长长的一条“黄红黄”的毯子从那大殿正中心的红布遮盖之椅下方一路延伸到了观礼台之下。
下面同样摆满了桌椅。
打眼一看……李臻便点点头。
就冲这观礼台的制式,以及高度来看……夕岁那日若有哪个文臣武将不开眼的一脚踩空……
那连等都不用等,直接全村男女老少就等上菜了。
“还真是……奢华啊。”
喃喃一声,在夕阳最后一丝暗红之中,李臻收回了目光,看着那条通往香山顶上的青石板路,以及旁边的下马石,他拍了拍老马,把缰绳挂在了石头上。
抬头望去,香山不算高,冬日的树木也有些荒芜。
金黄的树叶似乎对这条石板路敬而远之,无论怎么落,这石板路上皆是干干净净。
一点落叶见不得。
而在李臻的估摸下,应该有二百余步左右的距离,一座看起来比起龙门山的金碧辉煌倒显得更加符合“道法自然”一说的道宫隐约露出了房檐一角的迎客铃。
见状,李臻不在多想,打扫了一下衣衫上本不存在的尘土,手掐礼印:
“后学守初,前来拜见高功。”
无人回应。
声音入山而隐。
李臻躬身一礼后,一脚踏上了石阶。
迈出了第一步。
……
静真宫内。
坐在太极图之下,手持拂尘,闭目静修的玄素宁眼皮微动。
睁开。
话,她听到了。
人,也来了。
只是……谷
回想着中午赶来的薛如龙口中之语,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道人……给她的感官无足轻重。
如果不是她那短命的朋友拜托,她根本不会让对方踏入这香山半步。
可如今不管怎样,人也来了。
那声声拜托之意犹在耳畔。
目光透过静悄悄的道宫,看到了一步一步登山的道人。她想了想,微微摇头。
说到底,是个被红尘所染的道士。
修道之人本该清净,可偏偏却做着铜臭勾当。
而这道人虽有一手好字,可言语却有些与传统方外人有别的轻佻。
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友人所托。
既然来了,那么……若不做些什么,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想到这,原本持着代表扫却灵台尘埃之意拂尘的手轻轻一挥。
一股黯淡却如同成群萤火一样的光点,随着拂尘轻扫,朝着道宫之外飞去。
接着,带着点点淡泊之意的叹息声在道宫中响起:
“罢了,便帮他过一层十魔印,能修多少,是他的本事。到时候……你总不会怪我小气了罢?”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原本还在登山的李臻脚步忽然一顿。
从他的身体里……
或者说,从他的喉咙里,一种……让他无比熟悉,同时又无比痛苦的感觉,恍若隔世一般涌了出来。
疼痛。
无比熟悉,可又无比陌生的疼痛,从喉咙开始,遍布到了全身。
喉咙,心肺,结肠,膀胱……甚至是骨头缝。
那种如同被万虫所啃噬的痛苦陡然袭来!
李臻本能的就把手摸向了胸口。
他病号服的心口部位是有个兜的。
而这兜里面放着的,就是医生嘱托的应急之药。
当这股令人永远都忘却不掉的疼痛复起时,他第一时间就把手摸了过去,想要寻找到镇痛速度最快的布洛芬软胶囊。
而一颗布洛芬,对他来讲,是不够的。
一颗软胶囊吃下去后,他还需要吃下去长时间阵痛的阿片类药物。来维持自己的心神对抗这种疼痛。
癌细胞扩散全身的痛苦,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
可是,当受放到了心口处时,粗麻布料的手感却提醒着他……
你穿的不是病号服。
你也没有胸兜。
而你的胸兜里,更没有你要的药物。
李臻的手瞬间僵住了。
本能的蜷缩了起来。
那是他死之前,关节全部畸形后,唯一能做出来的动作。
但这种如同鸡爪一般的蜷缩,也只是持续了一瞬间。
虽然身体里还涌现着疼痛,可李老道的眼神却有些不对劲了。
从原本的恐惧,变成了如今的荒唐。
自己这是怎么了?
虽然不知为何回忆起了那种痛苦,可是现在……
自己不是“活”过来了么?
健健康康,清清白白的活了过来。
我这是……
在做什么?
他放下了手,摇了摇头。
体内那股疼痛明明前一秒还疼如虫豸啃食,可下一秒便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
静真宫内。
“!”
刚刚闭眼不到两息时间的玄素宁陡然瞪大了双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