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 山竹亭（九）

草木葱茏，山高谷深，有银蛇从陡峭处跃下，汇成一条河，河水蜿蜒到下游，自顾自地缓下来，一个温柔的转弯推动另一个温柔的转弯，就这么顺流而去，无穷无尽，它要滴落，乱石穿空，它要拍岸，遇上高山峡谷，自成江河湖海。它的一生，就像潇洒的侠士，灵活又自由，广阔又无畏。可惜不论是天地之物还是侠士，最后都逃不过像那奔腾的它一样，隐入泥土。

这条瀑布旁有座竹山，竹山上住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她在山中搭建了一个竹亭，备好丹青。一到细雨连绵时，便支起画布，不厌其烦的绘画同一个景象。她往些年也在这座竹山住过不少次，这一次她住下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足有十五天了。她在这一直在等待着一个人带来一个消息，可惜来路上一直空空如也，直到今天，这座竹山上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孩背着书囊一路吟诵着圣贤名篇，神情自在，胸有真意，仿佛置身这片竹林之中，竹林的韵味皆哺育着化作了他周身的精神气质，他行走在其间，便自然的成了这山中浑然天成的良玉，似是天外之人。

有只小狐妖原本只是在石头后打量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跟了他数里，直到他快要莽撞地去往那座竹山里的竹亭，才从丛丛草木间涩涩地探出头来，试探着用软糯的声音问道，“你何方人士？”

小孩正正经地背着书，惊了一下后寻找是谁在说话，却见草丛间探出一个狐狸头来，他左右望了望，确定没有旁人后才试探地问向它，“是你在说话？”

小狐狸扒拉开草叶子，眨巴着圆润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小孩第一次见畜生吐出人言，但又见它眉眼灵动，不似有坏心思，惊吓后镇下心依言回道，“吾名长锦，明新城人士，你是此处的小仙吗？”

“呸哟，你说这话可是要折我的寿！”小狐妖听完忙一脸倒霉像地连着呸了三次，耷拉着狐狸耳朵，“我见你出尘神气，才跟来看个究竟，却没想到你是要来毁我道行。”

小孩不解，“这是何意？”

“口出妄言是要遭天谴的你不知道吗？”小狐狸责备道，“你方才上来便问我是否此处的小仙，可我不是，我这小妖，平台沾上仙家的名讳，我岂不是要因你毁了辛苦修来的道行？”

小孩点点头，“原来如此，是吾无知了，但万物有灵，想来大道包容万象，应当是不会与你这小狐妖计较的。对了，你叫什么？”

小狐狸小脑袋放空地想了想，“我，呃，吾不知道啦，吾是这山间的一只野狐，还没有过名字。”

小孩问，“还没有人给你取名吗？”

小狐狸轻盈地走到他身边，蹭了蹭他的长衫后又跃出一丈去，“唔，这里只经常路过猎户，人不多，而且，吾不常与他们说话，我...吾一开口，他们就被我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