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哥儿今年都十七岁了,过了年十八岁,若是再不成亲,那旁人就要嘲笑画哥儿了。
谁知道,当他说出去沈家提亲这五个字后,竟遭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反对。
他这才知道家里人的打算,他家人竟是早就盘算着不和沈家结亲了!
他家里人觉得他长的好,还年轻,若是去京城参加会试,甭管考不考得上,都一定会被京城的高门贵女、贵哥儿看上,到时候来个榜下捉婿,那整个徐家就一飞冲天了。
画哥儿一个九品小官之子,如何配得上他。
他看着家里人那理所应当的模样,怒不可遏。
且不说画哥儿等了他这么多年,已经快被他拖成大龄剩哥儿了,只说他姑父对他的谆谆教诲,若他真那么做了,和欺师灭祖又有什么区别。
他忍着怒火,想要和家里人讲道理。
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家里人达不成一致。
徐家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大盛,这些年都受了不少宰割,为了让家里生意做下去,处处要打点,赔尽了笑脸。
所以他家里人一心想改变这种处境,早已经不把沈家对他的恩情放在眼中。
他以死相逼,这才换来了家里人的松口。
但他家里人早就做好了和沈家断亲的打算,虽允许他来平城,但也明确说了,只要画哥儿敢嫁给他,那今后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且,若他真和画哥儿成亲,那他家里人绝对不会在婚宴上露面。
他家里人不死心,还打着让他迎娶高门贵女、贵哥儿的主意。
他改变不了家里人这种想法,他只能来平城,不管如何,他得给画哥儿、给沈家一个交代。
两家虽没定亲,但他早就答应过会娶画哥儿。
可现在……
徐瑛的忐忑和底气不足,沈画看的清清楚楚,他终于等来了他亲亲表哥的提亲。
若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会乐成傻子。
可现在,他心里竟是只有苦涩。
他不对劲了两年多,徐瑛一直未看出来。
这太不贴心了。
还有徐家人……
不知不觉中,他竟是走上了他柚哥的老路。
当然,徐瑛肯定比他柚哥的亡夫要好,可是,不被婆家接受的话,那日子会无比艰难。
从前他虽知道他柚哥的遭遇,但他没亲历,而且年纪小,所以他不知道相公冷落、婆家折磨是怎样的痛苦。
现在年纪大了,又抑郁了两年多,他想法早改了。
“我不太想嫁给你,我觉得柚哥现在的日子很好,所以我想找一个婆家拿捏不了我的,还特别疼我的。不然我害怕成亲。”
徐瑛:“……”
心口顿时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握紧。
坐在正院竖着耳朵偷听的黎荞忍不住看向了身旁的陶竹,画哥儿竟是不愿意嫁了!
可听徐瑛的说辞,徐瑛之前不知道徐家人的打算,徐瑛是无辜的。
但沈画难受了两年多徐瑛却不知情由,这的确有点渣,哪怕对沈画没有爱情,但得有浓浓的表哥情啊。
不过,瞧着沈夫人越来越担忧、阴沉的脸,他识趣的拉着陶竹起身告辞。
接下来的场面,他和陶竹两个外人不适合在场。
确定徐瑛不是彻底的渣男,今日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从沈家出来,陶竹松了口气,刚才他不好意思开口,眼下只有他和黎荞,他皱眉道:“看画哥儿的神色,不像是高兴。”
“画哥儿痛苦这么久,想法或许转变了。”黎荞不能明说他听到了,只能这般道。
“徐瑛孤身来提亲,肯定和家里人闹不愉快了,这种情况下他坚持要娶画哥儿,他还算是有良心。不过我明日得和画哥儿谈谈,让他知道徐家若是想折磨他,那他的日子只怕是比现在还痛苦。”
陶竹担心沈画脑子一热答应徐瑛。
徐家这个态度,沈家人绝对要气死,沈家人肯定会看徐瑛不顺眼。
两家互相看不上,那婚后沈画能有好日子么?
“好。”黎荞点头:“明日咱们俩再来。”
“叫上白柚,画哥儿很听他的话。”陶竹道。
说起来,自打此次回来,他还没和白柚好好聚过呢,回村后他就去找白柚。
韩宁兄弟三人在县城买了一处院子,这几年平城的房地产发展的很快,不仅多了很多新院子,还多了很多大仓库。
这些大仓库是用来存放粉条的。
粉条是限购的,一口气最多只能购买三柳村朱家村十日份的产量,也就是二十三万斤。
这么多粉条,除非是马家、隋家那样的大商人,不然的话,肯定不能一口气全运走。
此时马车牛车的运力是一辆车最多可载一千斤粉条,但考虑到颠簸不平的路况,一般情况下都是一辆车载八百斤粉条。
那么二十三万斤粉条就需要将近三百辆车。
三百辆车,再加上随行的人员、护卫,一个商队最起码得有七八百人。
这么大的规模,一般的商贩真组不起这样的商队。
于是大仓库就应运而生。
这些仓库是平城人建的,只租,不卖。
黎荞和陶竹到时,韩家三兄弟都不在,他们在他们租的仓库那边。
韩宁的商队只有一百多辆车,不能一口气把粉条全运送入京,所以他们租了仓库。
今年韩家三兄弟抢到的号码牌比较靠后,不过,因为他们要和黎荞陶竹一起入京,所以王掌柜先把粉条给了他们。
今日是他们拿到粉条的日子,兄弟三人都很忙。
看到黎荞和陶竹,韩宁兄弟三人都很高兴,听了黎荞的话,韩宁忙不迭的点头,这有什么,别说是多一个庄家和徐家了,就是再来几家那也没事儿。
靠着粉条,他家终于打了翻身仗,他也不用自杀了——当初带着典当祖产才凑够的八百两银子来平城时,他真做好了不成功就自杀的打算。
好在老天爷眷顾他,他不但不用死,家里的生意还一日好过一日。
这叫他怎么不感激黎荞。
他已经在家里给黎荞陶竹请了长生牌,他家人日日都为黎荞陶竹祈求福寿。
但口头上的感激肯定不如实际行动,现在能护送黎荞和陶竹入京,他可太高兴了。
黎荞和陶竹从韩家租的仓库出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两人准备直接回村。
但还未走到城门口,竟是遇见了白柚的马车。
这可真是太巧了。
白柚也觉得巧,他趴在马车窗户上,笑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原本想回村找你们的,谁知道在这里遇上了,咱们去望月楼,一边吃一边说。”
“有大乐子看!”
“啊?”陶竹愣了一下。
大乐子?
能让白柚开心成这样,会是什么大乐子?
黎荞和陶竹回村也无急事,于是夫夫两人和白柚黎大忠一起去了望月楼。
望月楼生意爆满,但王掌柜特意留出了两个包厢,这是为黎荞和江知县这样的贵人准备的。
落座,点菜。
伙计拿着菜单一走出包厢,白柚就噗的一声笑开了,越想越乐,他笑得身子不由朝着黎大忠靠去。
黎大忠伸出手抱住了他的纤腰,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黎大忠也在笑,不过,并不只是因为白柚口中的大乐子而笑。
他的笑很温柔,是为白柚而笑。
陶竹瞧着两人毫无顾忌的亲昵动作,惊讶极了。
虽说是在包厢里,但还有他和黎荞呢。
而且,黎大忠什么时候如此放得开了?
正纳闷着,他腰上也多了条熟悉的手臂,扭头看向黎荞,黎荞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忍不住也笑了,脑袋往黎荞的肩膀上靠了一下,然后又迫不及待的坐直身子:“柚哥,到底是什么乐子?快说说,我和黎荞也想笑。”
白柚笑得白皙的脸染上粉色,瘦削的身子几乎完全倒在黎大忠怀里,他听到陶竹此话,一手撑着黎大忠的大腿,一手撑着桌子坐直了身子。
他一边擦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道:“真的是大乐子,乐坏我和大忠了。”
说罢,他又笑了起来,坐直的身子又倒向了黎大忠。
黎大忠正从怀里掏手帕,见此干脆抱住了他,一边低头给他擦眼角的泪,一边道:“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哈、哈哈哈,行,你说哈哈哈哈。”
白柚任由他动作,笑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去大半,只能靠在他怀里。
“是这样的,今天我和柚哥儿回白家取东西,出来后遇见了周明盛他媳妇。”
“他媳妇拦着我们的马车,求我们给你们传话,她想把周明盛休了,也愿意替春桃澄清下药的事儿,好让你们消消火气,不要冲去他们家废人。”
“……啊???”
别说是陶竹了,就是黎荞也睁大了眸子。
“大忠、大忠说的是真的哈哈哈哈……”白柚回想起刚才的情形,还是忍不住笑。
周明盛的岳家姓孙,孙家的生意一直都不错,可随着黎荞过了童生试,县城里的人不怎么爱去孙家买东西了。
现在黎荞中了举,县城里的人更是不去他家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