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薄礼,还希望崔世兄莫要嫌弃才好。”单宽哈哈一笑,还不忘对崔鲤释放出傻善意,眨了眨眼睛。
“不……不会……”被李宽一顿揉搓,已经晕晕乎乎且不善言辞的崔鲤,此刻的心情着实复杂。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不介意此时为单宽表演一下舞剑抚琴翻跟头等一系列的才艺,用以表达他此时的激动之情。
甚至,崔鲤心中还升起了淡淡的内疚:人家当时只是因为提及复仇才显得情绪激动,自己干嘛上赶着针锋相对,实在是不该……
“言归正传,”谈笑过后,李宽脸上浮现出认真的神色,他看向五人:“我先前说过,从大食归来时,我所携带的,都是最珍贵的琉璃器,事实上,我手中目前也只有这些琉璃器,所以,还请诸位莫要觉得此物多贱寡贵。毕竟就算是还在大食,这样精美的琉璃器,也是稀世珍宝。”李宽倒不是睁眼说瞎话,毕竟除了他,当今世上没有谁还能制作出如此大量且精美的琉璃器。
“公子多虑了,”王峒闻言笑呵呵道:“这个道理,我们当然明白。只是老朽有些好奇,先前那河间郡王府家的小公子,抵押在银月楼的那对琉璃杯……”
“是我让手底下的胡商卖给他的,投石问路嘛。莫要见怪。”李宽呵呵一笑,随口编的瞎话说得倒也十分坦然。
但王峒等人,无疑是信了。
“公子需要多少粮食?”生性谨慎的卢璟,此时望着李宽,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三百万石,”李宽伸出三根手指。
“这……”王峒等人闻言面面相觑,饶是他们五家通力,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
“诸位莫要为难,”李宽自然是知道眼下割肉不能一次性割太多,反正最后他们手里的粮食都得归自己,他自然是不着急:“我这儿还有其他的门路,目前的缺口,是一百二十万石。”说着,李宽双手向五人拱手抱拳:“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关中这场蝗灾,让我必须开始考虑,这是不是我此生仅有的一次机会,我不想错失。还请诸位帮我!”
李宽说的情真意切,这让原本有些犹豫的五人,渐渐坚定了决心。
“此事事关重大,”面对李宽的请求,王峒最先表态道:“单公子,实不相瞒,此番老朽前来,族中的意思是,公子手中的琉璃器,我们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可是公子要求的粮食,王家只能给到十万石……”停顿下来的王峒有些歉意地看着李宽,犹豫再三,他忽然咬牙又道:“老朽姑且做主一回,出到十五万石!”
李宽见状,只是沉默。
而他的这个反应,看在其他人眼中,则是在等他们表态。
于是,很快,各家就给出了底线。
琉璃器,大家都是有多少买多少。
至于粮食……手中有粮心不慌,大灾之年,他们也要做好准备。
况且,五姓七望真正的打算,是趁着眼前这位“单宽”单公子真正挑起动乱时,他们好暗中涨起物价,大发其财。
粮食,不过是其中一项而已。
在王峒表态之后,博陵崔氏的崔沫也紧跟着表态:他们的条件同太原王氏一样,琉璃器有多少要多少,粮食,只能出到十五万石。
接下来,五姓七望中的其他三家,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给出的回答基本都是一样。
粮食,只能出手十五万石,琉璃器,有多少要多少。
对了,也有例外。
可能是先前李宽的那根琉璃簪打动了崔鲤,崔鲤不顾其他四人不满的眼神,表示清河崔氏可以出货二十万石粮食。
李宽看着眼前这五人表态的时候,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个世界真的好魔幻啊。
一面是升斗小民即将面临饥荒之灾却无能为力,一面是豪族门阀一边卖粮食给“反贼”,一边不惜代价的收购只能当摆设的琉璃器。
怎么说呢,李宽忽然就生出了一阵恶心的感觉。
可戏,还得接着演下去啊。
“诸位,”沉默了许久的李宽,见场中五人脸上表情忐忑,似乎唯恐自己翻脸,不由温声笑道:“诸位的仗义相助,我很感激,我原本想着是这一百二十万的缺口,诸位能帮我解决一半,那么我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如今,诸位一出手,就超出了我的预期……”李宽说到这里,他注意到五人之中除了最先跟自己起冲突的崔鲤,其他人脸上都有那么一丝后悔的表情,如此一来,便更加坚定了李宽算计这帮人的决心。
“这样吧,为了表示感激,琉璃的价格,照市价再降一成!”李宽伸出一根手指,斩钉截铁道。
“公子高义!”有了李宽再一次的退让,笑容,便又重新回到了每个人的脸上。
“交易的具体事宜,我会让我的手下张墨与诸位沟通,”李宽说着,指了指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黑袍人:“就是他。”
“我的要求就四个字:凡事尽快。”李宽放下手,看着若有所思的王峒等人道:“越快越好,当然,最好是能够将五家的交易放在同一天,那样我们的人,会带着粮食,直接退往秦岭深处,那里有我父亲的旧部。
届时,我会安心蛰伏,只待关中蝗灾四起,朝廷无力赈灾,庙堂失去对地方的掌控以后,我会举起义旗,讨伐那昏君!”
不得不说,提及自家那个最近越来越喜欢上手教育自己的老爹,李宽的这声“昏君”,是切切实实包含了不少私人情感的。
“公子好谋划!”心满意足的王峒,对李宽竖起一根大拇指,丝毫不吝啬对李宽的夸赞。
“不敢当,”李宽摆了摆手,随后带着满腔怒火道:“众所周知,那昏君杀了我爹,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一直相信“真诚才是必杀技”的带孝子李宽,总算是这番充满热血的发言,彻底征服了在场五人的内心。
于是,大家各自都有了判断。
李宽:稳了稳了,这帮杂碎上钩了。
五姓七望:稳了稳了,这单宽能有这样的决心,无论能不能最终成事,那李二都够喝一壶的了,如此一来,我们不光可以发财,还能发大财!
甚至,把《氏族志》的排名改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况且……若李家真的倒了……
自己的家族,不是也就有了问鼎的机会?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于是,在这皆大欢喜的局面下,大家纷纷互相恭贺,满脸笑容。
随后,在初步确定了一些交易的相关以后,双方依依作别。
最后留下来的李宽,目送五姓七望的代表们乘上马车,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的他,手不自觉的伸向似乎,挠了挠,随后又眨了眨眼睛。
倘若今日老爹在场……
嗯……暴怒的李二陛下可能会直接架起某竖子,放在大腿上就开始痛揍,痛揍之余,还不忘发出灵魂拷问:好小子,你还与朕还有那杀父之仇?
怎么个说法?
你是在开伦理的玩笑还是想表达一个混蛋的逻辑——
所以,是我,杀了我?
呵,今日束带不抽断,往后这天下你说了算!
沙……沙……
清风徐来,山岗之上,准备动身回宫的李宽忽然打了一个哆嗦。
这山风……着实凛冽啊……
吹得他的屁股,都开始隐隐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