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彦妻、小允儿、秦笑及鲁师傅已备好一切,只等丑时夜深人睡,他们四人便乘船出海。
秦笑已按捺不住心中满怀的期望,晚饭过后去树林祭拜了爷爷,便早早地去了海边等候。他倚在大石之旁,望着夕阳时分的大海,温橙橙的海面令他倍感惬意,想到今后便要离开生活了十五年的无星岛,仍是有点眷恋与不舍。只是,无星岛的希望在那片中原大地之上,他必须去,带着使命而去。还有他心心念念的要成为武林高手,如今离开无星岛却是陡然来了一个转折,他未想过今后会面临什么,只是单纯地怀着信念,如此坚定。
月移星稀,海上的风已经越吹越冷,就快到丑时了。秦笑往岛上来路看去,四个人影离向他小跑而来。他紧张地探望,看清是彦叔叔、彦伯母、小允儿及鲁师傅后,欢喜地奔了过去。
“小允妹妹,太好了!咱们快上船吧!”秦笑拉着小允儿的手,就要往船上奔去。
“先别慌!”彦怀文阻道:“彦叔叔还有东西要给你们。”言罢,他拿出一张羊皮图卷交到秦笑手中,道:“这是三年前从路过无星岛的大船上换来的航海图,此次出海,可要靠它了。”秦笑点头接过。
彦怀文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带有渍迹的小锦盒,暗红色的绸面,上面刺着密密麻麻的花纹,这种图案,秦笑从未见过,道:“彦叔叔,这个盒子好奇怪,从未见你教我们识过。”彦怀文笑笑,将盒子打开,只见有两枚温白透亮,细如羊脂的玉石,状如鹅蛋,一粒荔枝般大小,一枚刻着一只圆胖可爱的小熊,边上以针形羽边的花瓣做装饰,另一枚上刻着一只羽翼满张的雄鹰,也以针形花瓣做边饰。他将刻着小熊的白玉给小允儿戴在颈上,又将雄鹰白玉给秦笑戴上,道:“这两枚白玉可保你们逢凶化吉,平安无灾,你们要时时刻刻戴着,千万不可轻易摘下。”
秦笑用手触了触颈上之玉,只觉温润细腻,心中平稳,道:“是了,彦叔叔,这两块玉石从何而来呢?”彦怀文只道了“前人留下”四字,便将两个孩子揽入怀中,难舍道:“从今往后,你们就要相互照应,不论遇上什么事,千万不可分开,我只盼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你们!”
彦母在一旁默默垂泪,难掩伤心。鲁师傅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彦先生当真是一位有大智的好父亲!”
“捉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就在四人难舍难分之时,岛上远远地传来嘈杂之声,五人看去,只见数十支星星点点的火光向他们靠近。五人大惊!彦怀文抓着两个孩子就往海边船只上跑去,彦母紧跟其后,鲁师傅跑了十几步便停了下来,彦怀文回头道:“鲁师傅,你这是做什么?赶紧上船啊!”鲁师傅看着追赶而来的队伍,叹道:“该来的躲不了,我也该为这九年来的罪过负责,我不走了!”秦笑劝道:“鲁师傅快走吧,来不及了!”
鲁师傅站在那里,寸步不移,大声道:“笑儿,将来一定要做个有担当之人,不要被他人左右!”秦笑劝鲁师傅不动,只得速速往船边走。
情势紧急,彦怀文也顾不得鲁师傅了,自己答允协鲁师傅离开无星岛也算做到。与秦笑一同择了一只小船,用匕首将其锚绳切断,再扶了夫人、小允儿上船,秦笑亦跳上小船。彦怀文又取出两只油布裹着的锦囊,一人一只的给了小允儿和秦笑,道:“你们到了安全之地,再将锦囊打开,到时自然知道一切事情。”两人点头。
彦母一直颜色难看,欲说什么,却也没有开口,只是不舍地望着彦怀文。秦笑坐在船头将小船划出了数十米,彦母忽地用力地将小允儿揽在怀中抱了一抱,对秦笑说道:“笑儿,小允儿就交给你了,今生今世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言毕,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奋力游回无星岛岸边。两个孩子吓了一跳,小允儿要和爹爹分开,本已伤心难耐,又见母亲跳入海中,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又是难舍又是害怕,大哭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着爹爹妈妈。
彦怀文见她此举,心中已明所以,上前扶住湿透全身的夫人,道:“夫人,你这是何苦呢?小允儿……”彦母泣道:“生死天定,小允儿自会有天庇佑……我只知道,夫君你若有何不测,我是不会独活的!”彦母素来温顺,与彦怀文相识三十多载,对他依恋甚深,若是离开丈夫,她也不知如何生活,做此决定必定是挣扎许久了。现下船已走远,敌方已然逼近,彦母留下已成定局,彦怀文只得接受,对秦笑大喊道:“笑儿,一切事情都不要管,只管往前划船!”
秦笑听罢,一边用力划桨,一边安慰小允妹妹。只见物景后移,无星岛上的星星之火愈来愈远,两个孩子在这深夜海上飘飘荡荡,从此便要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就在小船渐行渐远之时,那持着火把的队伍也追至海边,他们迅速将彦怀文夫妇、鲁师傅三人围在中间,个个形色冷峻。队伍最后的领首者,先是飘出了他的一缕长发,随即走出,此人即是鹿子巨!
火光之下见他神气炯炯,目光凝练,与从前哈欠连天的风貌截然相反,他操出高昂声线,道:“将那两个小毛孩捉拿回来!”数名部下大声答“是!”便欲乘船追赶。
“且慢!”彦怀文喝止道:“鹿岛主,八面菱剑你找到了么?《八面神功》也找到了么?”鹿子巨一听,彦怀文竟已知道这神剑及神功的称号,道:“哦?彦先生果然知道了一切,你且说来听听。”彦怀文道:“若叫你部下不要去追赶两个孩子,我自然我告诉你!”鹿子巨不知彦怀文所言真伪,若是真的,放了两个孩子倒也无妨,若是假的,岂不中计?
见鹿子巨正在犹豫之间,彦怀文又道:“两个孩子并不妨事,若你将他们捉了回来,你便永远也得不到那本《八面神功》”鹿子巨想想,道:“你说《八面神功》在你手上么?我凭什么相信你?”彦怀文胸有成竹地念道:“‘南北东西自正中,归元闭气合青风,角井奎斗四七宿,八面来者尽入瓮’此乃《八面神功》首章前四句,你鹿元子巨想必很有兴趣吧!”
鹿子巨听得彦怀文念出《八面神功》四句内容,心中甚是激动,穷尽二三十年一心想要得到的秘籍,竟然就快属于自己,哈哈大笑,道:“彦先生高才了!”又对将要上得小船的几名部下,大声喝道:“回来!”那几名部下便迅速转身回到队伍之中。鹿子巨再瞪着鲁师傅道:“连我曾名‘鹿元子巨‘你也知道,有些人怕是活不过今晚了!”见鹿子巨说出此话,鲁师傅吓得后退几步,彦怀文道:“元字意为‘首’,即有首居一位,称主登顶之意,可惜你八字命格太小,配不得此字,以至你从小便体弱多病,从而内力较为薄弱,后去元字,改为鹿子巨,得一线生机,从此便处心积虑,筹谋取得司空南大侠留下的秘籍和神剑。但此事并非鲁师傅告诉我,而是你自己说的。”“我自己?”鹿子巨行事谨慎,从未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因此疑道。彦怀文道:“那日你说司空南的四弟子鹿元千千是你祖辈,你祖辈既复姓鹿元,你又为何只姓一个鹿字呢?”
鹿子巨又大笑几声,道:“聪明!你还知道什么?”
见鹿子巨已然不再尽力掩饰自己,彦怀文便要逐层揭开鹿子巨之面目,道:“说道聪明,彦某却怎么也及不上你鹿子巨。彦某只是通晓一些史文知识,一个勉强的教书人,鹿岛主你却善于掩饰,工于心计。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理世事,懒散怠慢之人。”鹿子巨露出常置于脸上的阴笑,又略有恨意地道:“我鹿元家族个个是智囊之辈,根本就用不上伪装!只是可惜我鹿子巨身弱多病,只得以血参和多种药材制成补气养血丸,每日夜里泡水而饮,才勉强维持内力。无法用武力与他人抗衡,只得委屈用此下策了。”彦怀文冷笑一声,道:“伪装并无大碍,只是你太过阴狠,利用他人的性命来达到一己之私,杀了小若,又烧死由大明,老天怎会让你这种人如愿!”
“你是如何知道是我是我杀的他们?”鹿子巨问,如今劲敌已除之二,他也不再装成懦弱藏匿之辈。他也想看看这个文弱书生是否真能知道真相。
彦怀文从腰间取出一枚翠绿玉佩,举在面前,众人即看向这枚玉佩,彦怀文道:“这枚玉佩,是我在烧毁的由大明家中找到,如果不是你鹿子巨去过由大明家,又怎会将此物件遗失在那里?我本来疑问你怎会知道由大明和骁言直之间的对话,但仔细观察了这枚玉佩之后,我才知道,那日你在远处看见由大明与骁言直斗嘴,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于是你便跟踪由大明,看是否有迹可循。谁知大明回家后便将事情告知由伯,正好被你偷听去了,这玉佩正是偷听之时掉的。那晚下过大雨,玉佩正好被掩在了泥土之中,因而火烧房屋之时只受了热气,而未被烧裂。”
鹿子巨笑道:“厉害!”彦怀文道:“而小若之死,也是你偷听到南宫蓉训斥她,便起了杀念。小若死的当晚,阿枫的确写了字条给小若,可两人只是约谈来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了,你便趁机一掌震死了小若,再嫁祸给阿枫。其中用意便是挑起两岛争斗,你好坐收渔人之利。果不其然,你不费一兵一卒便除去了无月、无雨两岛,就只剩下你和余连横相争。而你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余连横,所以又使起了阴招。听说前两日余连横被蛇咬伤小腿,想必也是你鹿子巨的杰作了!”
“既然你已知道一切,我也不用否认,如今大敌已除,我便没有什么好顾虑了!只是余连横被蛇咬了只是小伤,如果不是你鲁百希,我也留不下这些后患。”鹿子巨言罢,身子像似被风推送,嗖地便闪到鲁师傅面前,往他胸口击了一拳,鲁师傅痛倒在地,鹿子巨再欲取他性命,彦怀文急道:“连自己的小舅子也不放过么?”
原这鲁师傅正是鹿子巨的小舅子鲁百希,他姐姐鲁百莲是鹿子巨之妻。十年之前,鲁百莲因不满鹿子巨终日沉迷于计算他人之中,还常常因儿子鹿元环环不练武功而痛打他。心灰意冷的她在弟弟鲁百希的协助下,携子偷偷地逃出了无花岛,可惜鲁百希运气太差未能逃脱。
鹿子巨震怒之下将鲁百希刺伤,又喂他吃下‘巨毒褐莲丸’,并潜他到无星岛做内应,一年发放一次解药,否则鲁百希只能肠穿肚烂而亡,于是,只能听命于鹿子巨。本来只要引得鹿子巨进入无星岛,就可功成身退。谁料四岛沉沦,并携了鹿子巨一齐来到无星岛。鹿子巨怕鲁百希在三位岛主面前露出马脚,上岛之前便让他躲到了岩洞之中。起初还每日送来饭菜,后来除去无月、无雨两岛之后,便不再顾及鲁百希。至七日前便再也没有送来,鲁百希饥饿难耐之下才出了岩洞,正巧又到秦笑家中偷吃食物,被其发现。
鲁百希道:“我早该想到,他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又怎会轻易放过我!”彦怀文与鲁百希九年交情,不愿见他惨死鲁子巨手下,便道:“若我拿《八面神功》换鲁师傅一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