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处低矮山头,路过一片庄稼田地。
秦笑见得一些农人在这晌午日头还在耕作,汗流浃背,皮肤早已晒得焦黄黝黑,他心道:莫不是这中原之人都如此勤奋?若是在无星岛,此时各家都在屋中呼呼午睡吧。又想,若是自己将来拜了师傅,也要如此不分昼夜地练习武功,才能补上这十多年来的缺憾吧!
行至夜里,秦笑投了一处客栈。第二日清晨向店家询问了一些当地情况,店家说这是南汉国境内的恩州,海港城市,此处是郊野,到大城须得再有两日行程。
秦笑身上钱财不多,便买了一些干就粮乘马上路。
踏在这陌生的地方,秦笑不免心生茫然之感。奔着拜师学艺而来,可无人引荐,盲目地寻找,如何可得呢?只盼快些到了前方城镇,再打听一番。
正在心中筹划着,便见前方小林中忽地闯出五六个几岁大的娃娃来。那几个小娃娃身着旧布衣衫,件件都是缝着大小各异,颜色不同的补丁。他们手上拿着弹弓、竹棒之类,在秦笑马前晃来晃去地嬉戏玩耍,秦笑恐马儿蹄子伤到那几个孩子,便拉了拉缰绳,将马速降了下来。
那几个小娃娃仍是不肯罢休,并不在意路上有一人一骑。其中一个较高的男娃娃用弹弓弹了一个扎着红辫的女娃娃,弹上的石子打在了小女娃娃的脸上,她坐到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秦笑见状,立即翻身下马,去扶那小女娃娃。另几个娃娃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这大哭不止的小女娃娃,令秦笑想到了葬身大海的小允妹妹,怜道:“小妹妹疼得很么?”说着便将那女娃娃扶了起来,又向那个弹弹弓的男娃娃责道:“男孩子怎能欺负妹妹呢?快给妹妹道歉!”那男娃娃不理,还做向秦笑吐了吐舌头,便跑开了,其余几名小孩也跟着跑了。小女娃娃忽地停止哭泣,说要找哥哥,便也跟着跑了。
就在秦笑下马扶那小女娃娃之时,一名十一二岁的身着破烂的大男孩,悄悄地从背后而来,将秦笑马背上的食物和银子全数偷走。正是见了大男孩安全逃走,那些几岁的小娃娃才迅速撤离的。秦笑便是着了这些山野孩子的道儿了。
转身牵马,才发现东西已经不在,如今反应过来,却早已觅不得那些娃娃的踪影。秦笑又怒又叹,这些中原的小娃娃竟是这般狡诈之人。
他上了马儿,继续往前路行去。只是本打算着买些干粮带了上路,便可不用投站食宿,这样能快些到得大点的城镇,如今可好,财去物空,也不知现下如何挨得到前方。
那马儿倒也得力,不停马蹄地奔了一日一夜。到了第二日,人马都再也扛不住了,便在小河边豪饮了一顿河水,秦笑又让马儿吃了河边小草,自己也摘了些野草野果吃下,小憩一觉,又开始赶路。
第三日晌午,骄阳大燥,秦笑趴伏在马背上,已经饿得头晕眼花,顾不得牵引马儿的方向。
“吁……”
马儿忽地纵声长啼,像是遇着什么事情。秦笑抬起耷拉的眼皮往前瞧了一眼,只见前方城墙壁垒,炊烟缭绕,终于见着城池了!
秦笑甚喜,强支起身来,夹了马肚,马儿小奔向前。
至城门前,赫然写着“紫城”二字,正是恩州的紫城。此城名的来源乃是出自当朝女巫樊胡子,因她素来喜爱穿紫色衣袍,而此城离恩州海港最近的城池,因而颇为重视,故名“紫城”。
只见城门边上围着人群,老少皆有,穿着行装颇为朴素,皆是些棉麻旧布。那人群正中摆了一个桌台,桌台前坐了一个穿着蓝色袍子的中年先生,瘦皮青筋,落了一角小胡子在下巴上,他正专心地记录着什么。他身后立着八名部下,个个精装强悍,分站于两侧。而围观之人正指着斜上方城墙上贴着的黄色告示议论纷纷。
那告示右侧正中竖写着“招贤纳士”四字,内容为“今承巫仙樊胡子厚爱,令本派归其门下,为国效力。本派深受仙恩,必将光大本派门楣,以图报效。故今特招贤士一十五名,限男性,年龄于十三至十六之间者。不求武艺卓绝可通奇门之术,唯求赤子之心忠心不二”落款为“巫星派招”。
秦笑默念完榜文,只觉头晕眼花,啪地从马背上摔落下地。正欲起身,眼前突地递来一只馒头,秦笑咽了咽口水,顺着往上看去,那递来馒头的,正是先前坐在桌前的小角胡子,蓝袍先生。
他眼成一线,笑眯眯地,一手递上馒头,一手扶起秦笑,又帮秦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这位小兄弟想是许久没吃饭了吧?”秦笑看着那白腾腾热乎乎的馒头,心中确想一大口往肚里吞了,但却不喜别人无故馈赠,便硬生生地摇头。
那蓝袍先生仍是笑眯眯地,把馒头往往秦笑手里揣,道:“不要紧的小兄弟,本派向来喜爱行善积德,你吃下无妨。”秦笑仍是不要,喉咙却不自主地吞咽着。那蓝袍先生见秦笑这般执拗,道:“小兄弟倒是蛮有骨气,可是本国之人?”
秦笑道:“我不是南汉人。”
听秦笑说自己不是一国之人,那蓝袍先生轻吸了一口气,嘴角现出一丝让人捉摸不到的笑,道:“呵,我看小兄弟一个人到得此地,像是途中受了不少饥饿。我在这紫城中倒有几分薄面,小兄弟要是不喜接受白来的食物,那我给你引荐一个可以赚钱的去处,如何?”秦笑见这蓝袍先生态度极好,又很热情,也不好太过冷淡,道:“谢过了!只是我来此地并非为了赚钱,只是想学得一门功夫。”
“那太巧了!”蓝袍先生双手一拍,做出惊喜的样子,道:“本派广义上是说招贤纳士,实则正是招收弟子学徒,教授武功。”秦笑忽地提起劲来,道:“是么?当真是要教授武功?”蓝袍先生道:“正是正是!我说怎地看你如此合眼,原来是有这般缘分。小兄弟,今年多少岁了?”秦笑道:“十五,嗯,下个月满十六。”“嗯,也还符合,小兄弟如果你愿意加入我‘巫星派’那请到这边记录了便可。”
秦笑一心想着来中原学武功,不想运气如此这般好,初来此地便得入门派,心中大喜,欣然地答应了。
那蓝袍先生领着秦笑做了记录,便对围观者朗声道:“都散了吧,散了吧!本派今已招满学徒,都请回了吧!”
又命那几名手下撕了榜文,收拾桌椅,各自驾了马儿,结队进城而去。
秦笑一路观览紫城风貌,本想着中原地大物博,四方富庶,自然是人情喜然。但这紫城内外却是人人面色严肃,行事匆匆,生意买卖之人也是寥寥无几。他甚觉诧异,怎地中原之地还不如海岛之上惬意?
驱近城西,先前城中较为中和的景象已更趋冷静。道旁两排大树枝高叶密,弯曲相交,已将白日之光遮得阴森黑暗。这树道宛似一丛幽森荒村,秦笑不禁起了寒意。
穿过这道树木,便见一座紧掩门户的院子,沥沥淅淅。那院门高直却略细窄,不甚协调。褐色门框,上面嵌着两枚对称的铜星,一枚约有一只斗笠般大小,门匾上以楷体落着“巫星派”三字,又下方又以小字印了“恩州分舵”于匾上。
众人下马,蓝袍先生领着秦笑从正门进去,而八名部下牵了马匹从侧门而入。
进得院门,便见着一派干净利落的空院。中间是空旷的练武场地,唯有四周竖着柱子的回廊,两侧后边可通向后院。
那院中有十四名十多岁大小的男孩正在比划拳脚。中间站了两名男子,一名是穿着紧身黑衣的中年;一名是呆头呆脑的青年,乃黑衣男子的助手,名晋仔。
秦笑甚为兴奋,向蓝袍先生问道:“先生,他们这是在练武么?”蓝袍先指着当中一身着紧身黑衣的高大男子,道:“正是!那位便是他们的教武师傅,也将是你的师傅。”
“师傅?”秦笑欢喜地念着,做了多年的梦,如今既要成了真实的。他心中激动之情甚切,想到学成之日,便可以快快地回到无星岛,眼眶竟被浸红了。
见有新人到来,黑衣师傅举手示意让正在练拳的孩子们停下来,又与蓝袍先生相互抱拳招呼。蓝袍先生将秦笑领到队伍中,对大家说道:“这名弟子秦笑,从今天起便和你们是同门师兄弟,也是我们巫星派恩州分舵此届招收的最后一名弟子,今后你们要互相扶持,一齐将巫星派发扬光大!”言毕,众弟子鼓掌欢迎。
蓝袍先生指着黑衣先生,对秦笑说道:“这是龙有七,龙师傅,今后便是由他来教导你的武艺。”秦笑抱拳叫了一声“龙师傅!”龙有七昂着身子微微点头。蓝袍先生又指着自己,道:“本人名卢臻,是本派掌门的谋士先生,你称我卢先生即可。”秦笑亦抱拳称了一声“卢先生“。
卢先生又带着秦笑去食舍吃了几大碗饭,秦笑才觉着满足踏实。再领他穿了几条小巷,来到后院的“星子寝舍”。
此“星子寝舍”便是弟子们休息睡觉的地方,共有两个房间,每间约十多平方大小,置有七八张一米小床,绿布床套,木纹门窗,显得清新宜然。
秦笑见得此巫星派门庭若华,师徒亲和,且食宿无忧,心中大为感激卢先生,只道自己遇着神仙活菩萨了。盼在此处好生修为,他日必可报得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