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距百米之距,秦笑小心翼翼地伏在一块大石之上,大石被树从遮挡,他扒开叶片,便见熙熙灯火,微杂之声,相比往日荒凉漆黑,虽少了些恐怖,但却多了忧患。半个时辰后,喧声渐弱,灯熄人寂,只有两间屋子还剩下微弱灯光,秦笑才蹑手蹑脚地靠近屋舍。
不足十米距离,秦笑似听见女子弱弱地哭泣之声,时夹一些责骂之声。依着声音走去,秦笑贴近一所木屋,从窗缝中看去,尚有一盏油灯点在饭桌之上微微弱弱,那饭桌旁,坐着一名中年女子,细细一看,正是白日里才见过的南宫蓉。南宫蓉坐在长条凳上,脸上着怒,嘴唇半张,呼吐着沉促的气息。她面前站了三名女弟子,中间为首那女子,正用手擦拭脸上泪珠,小声抽泣。那女子虽身材娇小,却体形婀娜,丹凤眼,眼神勾魂,薄嘴红唇,若不是穿了包裹严实的素衣,也算得上妖媚撩人。南宫蓉责道:“小若,日日都要诵念的岛规,你不记得了么!上次便警告了你,这几日竟愈加放肆了!”那女子名小若,她不说话,只是抽泣,嘴唇一厥一瘪,像是并不愿认错。南宫蓉又责:“余岛主那手下是好人么,你竟也瞧得上?勾勾搭搭,置岛规不顾在先,自甘堕落在后!”那小若却不服气,抽泣道:“如今……岛也沉了,死了多少……师姐师妹,岛没了,还说什么……什么岛归?”听着小若敢说出这等话来,怒不可及的南宫蓉起身,啪地一耳光扇在女子脸上,小若疼得哇哇大哭。身旁另外两名女子惊慌失色,扑跪在地上,哭求师傅饶恕。南宫蓉转责她二人,道:“此刻才知道哭了!你二人每日清晨见那骁岛主出门观海时,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魂儿都要给勾去了!”二女子不像小若那般胆大,一个劲求师傅原谅,说今后再不会看骁言正一眼。那骁言正气质儒雅,言语谈吐轻柔之极,又是一岛之主,颇受女子喜爱,被二女子多瞧上几眼实也正常。小若嘴上还嘀咕道:“瞧便瞧了,那有什么!”
秦笑年纪尚轻,对男女之事未曾促及,在窗外听得有些羞涩,但见得那小女子嘴上尖利,未忍住笑出声来。
听见笑声,屋内四人齐看过去,南宫蓉三两步便移到窗边,劈开窗户,一把将秦笑抓了进来。南宫蓉手上力道大,秦笑脚跟不稳,啪地扑到了地上。待他转过头来,南宫蓉才看清面目,吃惊道“是你!”
那跪在地上的两名女子迅速起身,站到南宫蓉身后,小若也不再啜泣,好奇地看着秦笑。
南宫蓉问道:“你到这里做什么?”秦笑站起身来,望着南宫蓉不知如何解释,南宫蓉忽地反应过来,小声道:“你是来寻余岛主的?”秦笑点了点头,又再摇头,本意是来找余连横报仇,却也知道他的厉害,虽心有不甘亦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先来探探虚实,却不知怎样同南宫蓉描述。南宫蓉轻轻地拍了拍秦笑肩膀,温声道:“我跟你说过,养好身子,练好武功才可找余岛主报仇,知道么?”秦笑又点点头。南宫蓉正要让秦笑回去,又想到他刚才在窗外不知可有听到屋内谈话,道:“方才你可听到我们说话了?”秦笑道:“听了,只是不太懂。”南宫蓉稍稍放心,叮嘱道:“此事只是我们无雨岛的内事,希望你不要传扬出去,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名声,要是败坏了,就无法立足了。”秦笑点头道:“知道了,我也只关心那余狗贼死活,此事我不会传扬的。”南蓉蓉满意地笑了笑,又说要送秦笑回家去,秦笑谢过,坚持要自己回去。
走出屋外,秦笑只见左侧有一人影闪过,往对屋去了,那对屋尚有灯油未灭,秦笑以为是有人起床解手,便不以为意。只是夜探而来,不仅未找到余恶人,还被逮个正着,已然打草惊蛇便也不敢多留,失望地回家去了。
又在家中休养了三日,秦笑不断思索南宫蓉所说之话,要学好武功才可找余恶贼报仇。想想自己确实武力微薄,却又不知何处可以习得高强武力。唯一可求学的鲁师傅,也已失踪数日,而除了余恶人外的其他三岛主,又不敢亲近,更别谈求学武功。正苦思冥想,却听得有人在外高喊,什么死了,什么恐怖之类。
秦笑迅速夺门而出,正是那高壮汉子在外奔走传话,而此时已聚集了数十名叔伯。他几步上前,问发生何事,高汉喘气讲述,说今早自己到海边捉鱼,却看到有一白衣女子死在海边岩石之中,因面目被海水冲泡,难以辨认。不知是无星岛上的哪家闺女,这才挨户通知。众人随高汉前往事发地点,远远地便看见已有一群白衣人围在那处。秦笑心中一紧,隐隐觉得不妙。快步跑上前去,见正是南宫蓉抱着那白衣女尸,虽被海水泡过,秦笑一眼便认出女尸正是那晚在南宫蓉屋中见到的女子小若,凤眼细眉,鲜红薄嘴已变作苍白无色,南宫蓉又是伤心又是恼恨,道:“早已命你不要同那阿枫来往,你偏不听……如今可好,竟被那挨千刀的娃子给杀了!”
此时,彦怀文亦赶到此处。他蹲下检查那女尸身体,却未见任何刀痕伤口,皱起眉头,道:“这女子只是脸部被海水冲泡,并非淹死,又无刀痕,不知死于……?”南宫蓉一女弟子道:“师傅说,他是被余岛主的手下阿枫一掌震死的!”彦怀文心道,是了,你们习武之人的手法,难怪我从未见过这等死法。又问道:“你们怎知他是余岛主手下杀死的?”南宫蓉从怀中取出一张叠成四折的纸递给彦怀文,彦怀文接过一看,那纸已被海水浸透,他小心打开,纸上写了一排字,虽有些模糊,却还是看得清写的是“子时海滩老地方见,阿枫字”彦怀文疑道:“单从这张字条,并不足以说明是阿枫下的手啊!”女弟子又道:“前日师妹收到阿枫的字条便要同他幽会,我们劝过她,可她偏偏不听,还说今日去了,便要阿枫娶她做妻子。她走之后,我们也不敢告诉师傅。可过了一天一夜还不见师妹回来,我们这才慌了,立即告诉师傅。师傅命我们不要声张,再到岛上四处寻找师妹,今日清晨才在这里发现师妹尸体,只是可惜……”说罢,又哭了起来。
南宫蓉已气得头晕力弱,又怒狠狠地道:“天下男子皆薄幸,定是那挨千刀的娃子玩弄小若之后,又不肯娶她,小若再苦苦相逼,那挨千刀的娃子便狠心杀了小若!”又再叹了叹气,道:“此事也怪我,怕这样的丑事传言出去坏了我无雨道的名声,只是警告了小若,要是我早早地阻拦了阿枫,他也不会杀了小若!”彦怀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也不知怎样安慰南宫蓉,自己教导学生是内行,安慰女子这等事却甚为生疏,唯有说道:“要是南宫岛主没有选好安葬小若之地,彦某可以指引。”南宫蓉点点头,对女弟子道:“你们跟了彦先生,将小若抬去安葬了罢!我还有要是要做。”
那十数名女弟子应了师傅,将小若接过,跟从彦怀文而去。
秦笑看了这一幕,想到那日在南宫蓉屋中才见了小若,她活生生地,又牙尖嘴利,自己还曾笑过她。怎知不过三日,她竟死于非命,此刻只觉得心中堵着一股气,难以疏通。叹了叹气,向南宫蓉问道:“你也会恨那余狗贼么?”南宫蓉道:“此事虽与余连横没有直接关系,但他手下的事,他不可不管,我现在就找他去!”秦笑也想跟着南宫蓉前去,却被高汉及叔伯硬拉着回去。
秦笑跟着队伍拖拖拉拉地走到最后面,不时回头看去,直想去看看南宫蓉如何与余恶贼对峙。叔伯们在前面讨论此事,说余恶贼教出来的手下也是这般恶毒,竟能将自己相好的给杀了,以后更要小心防范,千万不可踏足旧舍,否则性命难保。就在众人议论之时,秦笑又悄悄地折返而去了。
到得旧舍,便见南宫蓉及余连横等人在舍外争吵。听到余连横怒吼之声,秦笑吓得心中砰砰乱跳。险些被余连横踩死,他仍心有余悸,虽日日夜夜念着要给爷爷报仇,但见到余连横,却是忌惮的很。但也不甘心,只好偷偷地躲在远处观看。
听得那余恶贼道:“杀了便杀了,没杀便没杀,我余连横的人跟老子一样敢作敢当,岂会赖账!”南宫蓉道:“若不是你手下杀的,他怎不敢出来对峙?”余连横冷笑一声,便命人叫了阿枫前来。
只见从屋中跌跌跄跄地走出一男子,那男子只比小若高出一个头,在余连横的队伍中可算最矮的一个。他面色痛楚,眼睛发红,像是刚哭过。走到南宫蓉面前,南宫蓉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道:“我今日便要替小若杀了你这狼心狗肺之人!”阿枫跪到地上,泣声道:“小若死了,我愿与他同去,只是,我确实没有杀她,我怎会杀她!”南宫蓉哼道:“少在这里做戏,杀了又怕了么?”言毕,拔出手上细剑往阿枫喉咙刺去。
此细剑较平常之剑窄了一半,长短无异,剑重颇轻,剑尖部分细而尖,光照之下银光熠熠,往前刺去,硬朗决绝。剑名‘’朗轻剑‘’,恰如南宫蓉性情,硬朗而轻柔。
剑尖刚要触及阿枫喉处,南宫蓉手上受了余连横一弹腿,朗轻剑飞将出去。余连横道:“从来只有老子乱杀别人,哪有别人敢乱杀老子的人!”南宫蓉一翻身拾起朗轻剑,又往余连横身上刺去,两人着力交锋。南宫蓉力道沉着,剑势却婉转花哨,臂上袭来内力传在腕上,每每出招重而速,但剑法颇有炫耀之嫌,使得好看却不实际,因而未占上风。而余连横,虽手上武器小巧玲珑,却狠毒至极。他发出九针银***得南宫蓉手忙脚乱。银针射毕,余连横又从背后取出一把黑铁剑,此剑款式普通,亦不锋利,但因他剑招奇特,黑铁剑在他手上竟显得高上神妙。他剑指南宫蓉面部,剑力却落在她腰上,剑指腰部,剑力又落在手臂上,如此拆了几招,南宫蓉即感眼花缭乱,难以防守。两只剑,一黑一白呯呯呯地拆了二十几招,黑铁剑便刺在了南宫蓉的肩上,她往后退出黑铁剑尖,肩上鲜血溢出。高下既分,余连横也不再咄咄相逼,将黑铁剑收在背后,露出得意之色。毕竟,他要的是权力,是南宫蓉臣服。
南宫蓉痛得脸上扭成一团,却未出声示疼。点了肩上穴道止住流血,瞪着阿枫道:“今日要不了这小子的命,它日我必定依依不饶!”阿枫道:“不须它日,此刻我便随了小若去……”言毕,从腕带上取出一支小刀,就往喉咙刺去。余连横脚尖踢出地上一块小石子,便将阿枫手上小刀击落,道:“没出息,为了一个小女子殉情,丢尽我余连横的脸面。”阿枫不敢再寻死,只是显得甚为难过。
南宫蓉觉得奇怪,这挨千刀的阿枫既然狠心杀了小若,又何必在此装腔作势呢?必定是这小子虚伪狡诈,不想曝露于人前罢!今日敌余连横不过,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往日只想寻得此处安身立命,不想与余连横正面对抗,但事到如今,阿枫玩弄并杀死小若,败坏了无雨岛的名声,于情于理,此仇将是不共戴天。
躲在远处的秦笑见身为一岛之主的南宫蓉都敌不过余恶贼,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报仇之事更是急之不来,失望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