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平军大规模向钱塘用兵时,距离姑苏几十里外的吴江又是另一番境况。
自从吴悠多日前昏迷,吴府的气氛便更加压抑。好在吴悠昏迷了几日便在郎中的诊治下转醒,但身子骨却已经大不如以前。
虽然经过多日的调养,吴悠的气色好转了许多,但因为身体太过羸弱,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卧床静养。
不过家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唯有大哥在钱塘需要支应,加上管家下人的帮衬,吴悠才没那么慌。
可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过来了,谁也不知道答案。郎中说小姐太过劳累,忧思成疾。丫鬟倒也想到了陆瑾,可自家小姐平日绝口不提,现在更是矢口否认。所以丫鬟也就迷茫了。
好在有小姐的外公在,吴家下人们才算没那么慌张,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姐,你再少喝一点吧!”丫鬟小心的伺候着。
虽然是一个丫鬟,可到底也是一个大活人,被小姐留在这里当真就没怨言么?也不一定。现在更是不知道那神道门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可一个丫鬟又能怎么办呢?
这样的心态和气氛几乎感染了吴府中的每一个下人,甚至有的下人已经逃跑了,总不能等在这里送死吧?这就是乱世中千家万户的常态。
高门的吴家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普通之家了。在这样的时候几乎是狗有狗道,猫有猫道,都在各显其能。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心里都安定不下来。
“不喝了,听说今天又跑了几个奴婢?”吴悠用手帕擦了擦嘴说道。
“小姐,是他们该死,忘了平时小姐对他们的好。”
“锦绣,你也走吧!”吴悠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说道。
无论是主人与主人,还是主人与仆人,只要世道太平,家庭中兴,那就万事皆好。但只要世道乱了或者家庭破败了,所有的都是假象。丫鬟眼里的徘徊吴悠怎么又会看不到。
“小姐,奴婢不走,奴婢只是有些害怕。”锦绣倒也坦诚。
吴悠与丫鬟的关系不像沈言溪和丫鬟的关系那么亲近,主要是她以前经常一个人浪荡江湖,就算在家里,也是尽量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也算出外行走养成的习惯。
“我这不是在呢么,而且大少爷还在钱塘呢?如果事情真不可挽回,我会安排好你们的。”吴悠安抚道。
掌管这样一个家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如果只是吴悠自己,她巴不得就这样慢慢死去,再也不醒来,想来在另一个世界,大哥未娶,她未嫁。
可不说吴家还有其他人在,就大哥也还需要支应呢。真就让下人们全都走了,她又怎么操持这么大一个家?
“奴婢什么时候也不走,奴婢就一直陪着小姐,可小姐得好好将养自己身体。”锦绣哭道。
作为贴身丫鬟,他们比其他奴婢有优势的一点就是只要主人在,他们的安全就相对有保障。不说主仆感情,就从利益而言,锦绣也希望小姐能够好起来。
小姐过去是多么好看的女子啊,可现在人都快成了皮包骨头,更是连走路都费劲,她怎么能不心疼,不心忧?
“好好,那我就再吃几口。”无奈的吴悠只好又吃了几口。
“我外公这几天没来过么?”吴悠问道。
“没有来过,可能萧家有事吧。”
“嗯,我这几天好了很多,外公岁数大了,也不好老来这边。”
“对了,小姐,我想起来个事正好跟你说呢,刚才又忘掉了。”锦绣的表情这才开心起来。
“哦,何事?”吴悠奇怪道。
“太平军已经到江东了,这下那神道门可不好过了!”锦绣笑道,随着陆瑾灭大西的传言到了江东,经过各种各样的演化,已经是天兵无疑。
“太平军?”吴悠有些困惑,这又哪儿冒出来的军队?现在真就是乱七八糟什么人都能开府建军了吗?
“小姐,就是陆公子的军队,现在不叫青年军了,改叫太平军了。我听传言,陆公子就是陆大都督说他要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为什么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你说的是真的?”这个消息像一针强心剂打在了吴悠心里,忙挣扎着要起身,可身体太过羸弱,所以又开始咳嗽不止。
“小姐!”锦绣忙安抚吴悠,好一阵吴悠才缓过来。
“小姐,你说陆公子会不会来看你?”
“看我干什么,我与陆大都督早已经没了关系,他来江东只是国事。”冷静下来的吴悠躺在床上,声音轻柔了许多。
对于陆瑾来江东,吴悠的心里是矛盾的,他当然希望大哥的军队能平定江东,还老百姓太平。可现在尴尬的处境和两人的关系,又让她想见不能见,心里全是失落和痛楚。
“小姐,你是不是就因为陆公子成了这般?但陆公子官做的好大,却也是个薄情寡义的。”锦绣气道。
“不许胡说,当日是我离大都督而去,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我身体成这般,也是这一两年太过忙碌所致……”吴悠仍然是坚决不认。
“小姐,你真不是因为陆公子?”锦绣有想过,如果是因为陆瑾,她说什么也要找到陆公子。反正听说陆公子就在姑苏,距离吴江并不远。
“真不是!”吴悠脸色有些微寒,锦绣也就没敢再问。
“听说太平军的动向了么?他们会去支援钱塘吗?”吴悠问道。
“还没有呢,咱们老百姓哪里能打听到这些,只是上午才听说陆公子前日已经到了姑苏。”
吴悠现在倒是想让外公过来了,毕竟军事和朝堂动向,家里的下人确实很难知道,但外公不同,虽然致仕了,但这些消息却是能最先知道的。
“锦绣,你下午吧,我自己躺一会儿……”吴悠只感觉心里乱糟糟的。
“小姐,那你有事情叫我。”丫鬟忙收拾了下才退了出去。
等到丫鬟退出房间,吴悠才缓缓从衣襟深处取出了一块玉佩。她将玉佩紧紧握于掌心,细细摩挲着每一条纹路,看着每一个细节,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温柔与哀愁。
看着看着,泪水就悄然滑落,沿着她干瘦而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让本就病色的脸颊更显苍白和憔悴。
风归花历乱,日度影参差。容色朝朝落,思君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