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将军虞子期及其军团诸将,世受天恩,不思回报,反令我朝廷大军全军覆没于北州,按律当斩!
但杀其几人,难掩朕心头之恨,夷其三族,以告慰几十万士卒的在天之灵!”
司马睿愤恨道。
夷,夷三族?
钱忠愣住了,在场的朝臣们都愣住了。
这也太狠了吧?
虽说征北大军全军覆没,虞子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人家及其麾下军官没有一人作为败军之将,抛弃士卒逃回来,而是陷在战场,生死未卜,也算得上是尽忠了。
结果你司马睿反手就要夷人家三族?
这是什么活阎王?
“陛下,还请念在骠骑将军和众将昔日的功劳上,饶他们家眷一命吧!”
一位老将军站出来悲声道。
“住嘴!谁也不准替虞子期他们求情!”
司马睿厉声道:“老家伙,念在你年事已高,朕可以不计较,速给朕退下!再有替虞子期他们求饶者,斩立决!”
此话一出,原本见老将军带头,纷纷准备跟在后面求情的武将们顿时止住了身形。
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他们已经尽力了。
老将军看向钱忠等一众文臣,文臣们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当起了缩头乌龟。
曾几何时,宋瑞彻查贪粮案,把刀架在文臣们脖子上时,这些武将们就作壁上观,看戏吃瓜,有的甚至还揶揄两句。
到现在,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老将军只能憋屈地退下。
事实上,他也明白,文臣们是不可能替他们武将发声的。
文武对立,要是一齐发声,那叫皇帝佬如何放心?
钱忠等人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虞子期他们的处置就这么定了,现在,朝廷需要诸位爱卿齐心协力,筹备军需,重整大军,再次北伐,不知你们有谁愿领征北大将军一职啊?”
司马睿问道。
七州造反,在他的眼里只是疥癣之患,随时可以镇压,但狄人可不一样。
北狄、西戎、南蛮、东夷,这四大化外蛮族可是自大乾建国之初就一直困扰着历代皇帝,甚至前朝时期他们就在边境烧杀抢掠了。
哪怕是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也不过是占据了有利地形,建造了东南西北四大要塞的雏形,让漫长的战线归于局部,使得四大蛮族无法肆意入侵九州,大乾后任皇帝能集中资源加强防御。
这足以见狄人之彪悍了,能和大乾一直纠缠到现在,比那些大部分都是仓促间造反的人要可怕得多。
而如今,北州要塞被攻占,就代表狄人的大部队入侵选择点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们甚至可以改道去临近的天州和玄州,甚至长驱直入,杀向中州大地。
而大乾将士却要面对北州漫长的战线,以及……号称天下四大雄关之一的北州要塞!
这个他们从太祖皇帝开始修筑,历任皇帝不断加固扩建的雄关!
就算狄人不善守城,北州要塞也是块硬骨头,没人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能啃下来。
攻城战可不是野战,打上一年半载都是寻常事儿,在北州烽烟四起,各地官府运转机构基本瘫痪的情况下,尽起几十万大军,光后勤问题就根本维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是人人都是虞子期,既能打又能统筹,有大将之风。
最关键的事,朝廷还有多少粮草可征?
东南西北,天地玄黄,八州就是因为征粮点燃了导火索,烽烟四起,现在想再征,做梦!
而相对平静的中州……
宋瑞已经用生命证明,中州几大官仓都被皇帝的好大儿和朝臣们上下其手给中饱私囊了,眼下官仓就是个空壳子了!
你要是再想苦一苦中州老百姓,那就得问他们手里的锄头答不答应了!
眼瞅大军连筹集起来都困难重重,谁还敢领北征这个苦差事?
别看皇帝抛出来的征北大将军的位置很香,甚至比骠骑将军的将职还要高,但那也得有命去拿啊!
武将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大乾摊上司马睿这么个修仙皇帝,朝臣们都个个贪,武将们还能打吗?
除了早些年跟随先帝征战,留下一身毛病的老家伙,年轻一辈也就虞子期这个从底层杀上来的异类了。
其他人都是纸上谈兵之辈,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最多就打打山贼,能指挥大型兵团作战吗?他们不能,没有这个能力知道吧。
所以司马睿一问有谁愿意率领大军二次北征,武将们顿时都不吭声,做起了缩头乌龟。
“怎么?难不成我大乾的将士都被狄人吓破胆了,无一人敢站出来应战?”
司马睿呵斥道。
他的内心很是愤怒。
有资格站在这金龙大殿的,哪一个不是高官厚禄?哪一个不是高高在上?
他花了这么多钱,养了这么多人,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分忧?
武将们全都低垂着眼帘,看着地板砖,数一数上面的格子条纹。
被狄人吓破胆?或许有吧,毕竟连骠骑将军虞子期也白给了。
但更多的还是对你这皇帝心寒!
我若是在前线战死?你是不是也要似对待虞子期那般,夷我三族?
那我还去个屁啊!你逼我,我就请辞,反正这么多年来,喝兵血吃空饷也赚够了,回去当个富家翁也不错。
“你,你们……”
司马睿气得胸口一阵起伏,连忙从瓷瓶中掏出几粒丹药服下。
一旁的刘洵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快了,快了,照你这么吃,可活不了多久了啊!
到时候,我就能……
“陛下息怒。”
见此情形,钱忠不得不硬着头皮喊出来,拱手道:“陛下,眼下不是选将之时,而是我们根本凑不出足以供大军北征的粮食啊!”
司马睿闻言大怒,“还不是因为你们……”
突然,他卡住了,恶狠狠地盯着钱忠。
因为宋瑞斩太子之事,全天下不敢说,至少整个中州的百姓,都默认已经入土的太子才是此次贪粮案的罪魁祸首。
甚至还衍生出太子是受皇帝指使才贪污的传闻,其目的就是为了炼就能长生不老的仙丹。
所以,司马睿骂钱忠,就相当于在骂自己。
而钱忠敢提及此事,也表明了立场。
他,已经不站在皇帝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