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第五十章节 浴血（九）

尽管夜色已经是渐渐迷离下来了，可是罗店战线上的枪炮声却并没有彻底的沉寂下来。这一整天的时间，整个罗店至浏河镇一线的战地都几乎成为了一片火海。土壤之间满是被血肉所浸润，到处都是战火所带来的疮痍之景。

苏州，自从1936年月，南京国民政府为了准备对日作战，而把全国划分为几个国防区之后，这里便是京沪地区的作战指挥中枢了。

早在36年张治中就任京沪区司令长官之后，国民政府就已经开始了京沪地区的对日作战准备。最初是由张治中领头，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内设置了‘高级教官室’。

没过多久，张治中又将这个‘高级教官室’迁移到了苏州。为了不引人注意，办公处所选择在了比较偏僻的狮子林。后来由于这个机构的扩大，人员编制增加，狭窄的狮子林已经不再适合作为这个秘密作战指挥部的办公点了。于是又迁驻到了苏州留园，并将对外名义改为‘中央军校野营办事处’。

留园，的确是苏州风景的缩影之一，都说是“苏州园林，天下一绝”，这留园更是在苏州园林中算上是数一数二的佳绝之园。要不然当初盛怀宣也不会将此选做为自己的伏地。而就在这里，以‘中央军校野营办事处’的名义，国民政府展开了一年多的秘密战争准备。

然而自从淞沪开战之后，苏州更是成为了国民政府在京沪线上的重要作战指挥和兵力集结点。自从8月3日清晨点多，江防司令－刘和鼎报告称狮子林、川沙口一线有兵力不明的日军登陆之后，已就任第3战区－第9集团军总司令的张治中便前出到了南翔附近作战指挥，而留园则是成为了第3战区的司令部。

第3战区司令官本是冯玉祥，可是自从8月日，冯玉祥率领随员数人进驻留园，副司令长官－顾祝同在多数时间都并不在留园，而是上海。多数时间，身为第3战区副司令长官的顾祝同都是住在张治中的第9集团军司令部内。虽然这其间因为遭到了日本飞机的空袭，第9集团军司令部已经由南翔后移到了位于安亭和南翔之间的徐公桥，可是绝大多数时候，顾祝同都是在这里，而不是在苏州。

不过今天的留园却多少聚集了不少将星闪烁的高级军官，因为国际社会对于淞沪战事的关注，已经迫使国民政府越来越是倾向于在大上海打一场殊死之战，利用大上海的特殊地理、政治环境，来迫使日本政府和军方放弃其‘征服中国’之野心。

尽管淞沪地区已是炮声隆隆，可是苏州这座江南名城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不过由于日本飞机肆虐的缘故，城市已经执行了严格的灯火管制。

曾经一片繁华的苏州市面现在多少有些萧条了许多，已经热闹非凡的夜市现在已经不再可见了。因为战争多少让人感到了一丝恐惧。

人说这留园与北京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苏州拙政园齐名并称天下园林之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座坐落在苏州市阊门外，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园林，原为明代徐泰时的东园，后又为清代刘蓉峰所有，并改名‘寒碧山庄’，俗称‘刘园’，自光绪年间为盛氏所得之后，便改名为‘留园’了。

留园的面积算不上很大，不过占地3亩，不过建筑数量却是在苏州诸园中占据冠首。其厅堂、走廊、粉墙、洞门等建筑与假山、水池、花木等组合恰到好处，山水、田园、山林、庭园四种不同景色集于一身。因为建筑数量多，分布密集，所以留园在这些布局方面，便是很注意，而空间处理更是如此。虽是亭台轩榭满是，可却没有有丝毫零乱之感，而是给人有一个连续、整体的概念。

此时的留园－五峰仙馆内，一众将领危襟正座，每个人都脸上都挂满了一种焦灼之色。

几个穿着黄绿色夏常服、右侧领章上标有竹节的参谋在诺大的战区地图前忙来忙去。

“念一念这‘革命军人连坐法’吧！”一直没有开口的第3战区司令长官－冯玉祥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闷，指着桌子上的一本小册子“在座的诸位不少是委员长的黄埔学生，本司令在这里也就只说这一点。”冯玉祥的眉头动了动。

一名上尉参谋走上前来，朗声开读到：

“革命军人连坐法，第一条，本党以完成国民革命，实行三民主义为目的，各官兵应具牺牲精神，与敌方交战时，无论如何危险，不得临阵退却。”

“第二条本连坐法，即适用于战时临阵退却之官兵”

“第三条连坐法之规定如左：

一、班长同全班退，则杀班长；

二、排长同全排退，则杀排长；

三、连长同全连退，则杀连长；

四、营长同全营退，则杀营长；

五、团长同全团退，则杀团长；

六、师长同全师退，则杀师长；

七、军长亦如之；

八、军长不退，而全军官兵皆退，以致军长阵亡，则杀军长所属之师长；

九、师长不退，而全师官兵皆退，以致师长阵亡，则杀师长所属之团长；

十、团长不退，而全团官兵皆退，以致团长阵亡，则杀团长所属之营长；

十一、营长不退，而全营官兵皆退，以致营长阵亡，则杀营长所属之连长；

十二、连长不退，而全连官兵皆退，以致连长阵亡，则杀连长所属之排长；

十三、排长不退，而全排皆退，以致排长阵亡，则杀排长所属之班长；

十四、班长不退，而全班皆退，以致班长阵亡，则杀全班兵卒。”

待到参谋念完了‘革命军人连坐法’，冯玉祥方才说道“日寇已集重兵于我淞沪，自川沙口至沪市内，交战不断，我军固然伤亡惨重，但委员长早已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守住。”说着冯玉祥扫看了一眼前面的那一众默不作声的军官们。

“国防部省已然两次来文询问，委员长更是三番五次催促，要求我战区部队尽快拿出抗击日寇进一步登陆的作战方案。”冯玉祥将军颇有些感慨“国防部制定的相应方案是凭借大上海，坚决抵抗，若我等无所之为，那有何面目再见国人！”

“罗店若丢，则全盘皆动，上海若失，则京畿危矣。”

就当留园内的第3战区司令部内召开作战会议的时候，此时的罗店战线上，却是经历着新一轮的暴风骤雨样的洗礼。自从9月1日展开对整个罗店－宝山一线的左翼战线的攻击以来，日军便竭力的试图在这两点之间打开一条突破口。而整整一天的攻击下来，在罗店－浏河一线，日军不但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反倒是自己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

而这一点是一向自以为是的日本军队所决不能容忍的。于是当第3师团和天谷支队在吴淞口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的时候，在第11师团长－山室宗武的命令下，步兵第旅团旅团长－黑岩义胜少将亲自指挥着步兵第44联队向罗店战线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而步兵第43联队第3大队长－藤本直基少佐则是率领他的大队调转调转矛头，挥军攻击罗店镇区的方向，牵制第18军，使之无法策应左翼的74军，从而掩护第44联队在罗店侧翼的作战行动。

日军的炮火打的很猛，炮弹落下的密度也是极其惊人的，几乎每一秒钟都有炮弹砸了下来，战壕里的周成仁甚至的感觉到自己根本就无法呼吸，因为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让四周被灼得火热火热。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燃烧，夜空竟也被染成一片火红。

“做好准备，鬼子的步兵就要上来了。”尽管敌人的炮火极其猛烈，可是营长胡豪、团长邱维达等人还是沿着战壕巡视着了一番阵地。

很难想象，如此猛烈的炮火之后，将是怎样的一场恶战，因为从敌人的炮火密度看来，这次进攻将会是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将还要凶狠。说实话，对于能否顶住敌人这新一轮的进攻，邱维达等人心里也没有一丝的把握，毕竟部队太过疲惫了，兵员、武器的损失都很大，急需要补充。而敌人显然是想压着这最后一把劲，一鼓作气的打垮战线上的部队。

现在这样的危局，对于1师来说，已经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了，无论怎么样，后退是绝不容许的，只有坚决顶住，才是赢得这场较量的唯一之路。

“顶住！”作为营部文书的周成仁和多数营、团军官、参谋一样，此时都已经填入到了一线。担负起了普通一兵的职责。

距离战线数公里之外的田野中，看着远处又开始忙碌起来的日军炮兵，以及远处那几乎被染红的天幕，一直趴在水沟处的周成义猛然的抬起身来，一甩手，一颗手榴弹飞了出去。

“打”几乎就在手榴弹飞出去的瞬间，周成义暴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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