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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在兰苑落座,瞧着忙来忙去的江承紫,暗想:若是时间就此静止,瞧着她的身影在屋里忙忙碌碌,这便真是最好的了。
可惜江承紫很快拿来了一只背包,将阿碧拿出来的肉干、干粮、茶叶、调味品,以及一些糕点都一一装进去。一边装一边叮嘱这些物品的保存与使用。
“虽然是干货,但也不能受潮,更不能搁太久实用。否则会生病。”江承紫将背包检查一番,将背包递过去。
“谢谢阿芝。”长孙接过背包放在一旁,眸光含笑。
江承紫想了想,又问:“是舅舅也要一起去吧?”
长孙点头,说:“本来是奏请去为独孤先生提亲,陛下是见缝插针,说有人弹劾洛阳官场,让我父亲一并处理,还派了我与王谢协助彻查。”
“看来洛阳要血雨腥风了。”江承紫一边笑着说,一边从江府那边用陨铁打造的最近格斗刃中挑选着。
“当年王世充经营洛阳,在那边留下不少暗桩。如今都还盘踞在洛阳。那些人以为朝廷不知,暗地里搞风搞雨的。如今北地暂且安平,陇佑道上,吐谷浑节节败退。剑南道、山南道已掌控在手,你伯父坐镇两江。陛下当然是有空收拾洛阳了。”长孙轻笑。
江承紫从一堆的格斗刃里挑选了一把大小适合长孙的递过去,说:“这个送给你防身。”
长孙接过来,入手一弹,听着清脆的声音,啧啧称赞:“好铁好手艺。”
“是天上坠落的陨铁,觉着不错,就请了匠人师傅打了一批。”江承紫说,“虽说不上削铁如泥,但硬度、韧性都是极好的,携带方便。近身格斗,比匕首什么的有用很多。”
“我瞧见你用过。”长孙径直说。
江承紫略一愣,想起在秦琼府邸的那晚上交手的面具男,便笑了,说:“秦将军府上那晚,面具人是你吧?”
“嗯。”他大方承认。
他也不想藏着掖着,反正当时就是想见她,担心她。长孙府的人又吵得不可开交,一直想要除掉她。他担心得要命。若是她要问为啥去,他想如实告诉她。好在她并没有追问,只是笑说:“我就知道是你。”
“怎么知道的?”他倒是好奇。他平素里的装扮,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侍童也不太认得出来。
“你的眼睛呀,很好看。而且,风中有你的气息。”她笑着回答。
长孙看着她干净的眸子,觉得那眉眼如同弯月,明亮美丽。他不由得失了神,只瞧着她。
江承紫顿时觉察气氛有些暧昧,便低了头,说:“我这人别的不行,鼻子、耳朵都灵敏。”
“嗯,你这是属狗的。”长孙也反应过来,便打趣她。
“才不是呢。”江承紫反驳。
长孙忽然郑重其事地说:“半个时辰后,就要出发了,今晚就要歇息在驿站。”
江承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愣了一下,才说:“那我让阿碧准备点糕点你吃些,再装一些消暑的凉茶,你带着喝。”
“好。”长孙笑起来。
江承紫立刻起身,吩咐冬梅去做。碧桃则在一旁修剪花木,冬梅去准备吃食时,还小声交待碧桃要防备着长孙公子。于是,碧桃就在廊檐下修剪花木,实则一颗心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这边的动。
江承紫真是哭笑不得,这些丫鬟们可真是爱护她。
江承紫扶额转过身来,便瞧见长孙正瞧着她,眸光微敛。她一怔,便为避免尴尬,赶忙问:“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估计好几个月不能回来。你家的伙食,得是好久吃不到了。”长孙俏皮地笑了笑。
“这”江承紫有些为难,随后便说,“若是你不嫌弃,带厨房师傅的几个弟子一起去洛阳可好?”
“送给我的?”长孙也是高兴起来。
“想得美呢。那可是厨房师傅们的高徒,让你带去,为你们做饭不假。但你要给他们提供游历的机会,让他们去洛阳学一学,提高他们的厨艺,最好是搜罗一些失传的菜谱。”江承紫说。她昨日里,听厨房的师傅们闲聊,曾说起徒弟们突飞猛进,总是需要出去游历的,但他们也不放心。
“你这人呀,跟陛下一个路数的。半点不吃亏呢。”长孙满脸笑容,心情极好,数落了一句,便爽快地应下了。
江承紫听闻,便招呼碧桃为长孙奉茶,她亲自去厨房一趟。
长孙想要叫住她,仔细这太阳毒辣。而她却速度极快,才一句话没喊出来,只见绿色人影一闪,就已出了兰苑的门。
碧桃已端正跪在一旁为长孙添水。长孙讪讪笑了笑,说:“你家姑娘的速度真快。”
“也不看看我家姑娘师承是谁。”碧桃瞥了长孙一眼,意思是说你真是大惊小怪。
长孙比小丫鬟鄙视,很是尴尬,却也不多话,只得端杯喝茶等待江承紫回来。只喝了两杯茶的功夫,江承紫就已回来,一进屋就一屁股坐下来,气喘吁吁地对长孙说:“我家五个师傅,八个徒弟,分一半给你带出去游历。你得负责他们的安全,以及游历安排啊。”
“那他们得提供可口饭菜。”长孙也笑着提要求,他很喜欢这样跟江承紫说话。
“那当然,杨府的菜式他们都会。别的菜式,只要告诉他们名字和基本做法,应该就**不离十了。”江承紫得意地说。
“那敢情好。”长孙高兴起来。
“他们回去收拾行李了,我给他们一刻钟的时间准备完毕。”江承紫说。
“谢谢你。”长孙忽然严肃地说。
江承紫抬眸看他,轻声说:“我们是朋友,为朋友这这点事,怎么说谢谢呢?”
长孙微微眯起眼,笑着说:“是呢,我们是朋友。所以,来,以茶代酒,干一杯?”
“好。”江承紫脆生生地回答,端杯,一饮而尽。
长孙只觉得清风徐徐,带着幽凉,很是惬意,却也有几丝的悲伤。不过,悲伤在炎热的天气里,只是一闪而逝。如今的岁月静好,是他从前的奢望,是他从前以为得不到的可能。可如今实现了,那么,人要知足。这一生,这样就好。
他饮尽一杯茶,觉得从前的空洞浮躁都已远去,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异的宁静与踏实。虽然这种宁静踏实让他觉得略微苦涩,但他还是很喜欢。
“时间不早了,我也不留你。待你凯旋回到长安,我请你喝新茶,陈酿。”江承紫说。
因为当她放下茶杯,便看到四名年轻厨者已在兰苑之外,背着属于他们的背包,站得笔直。这热爱厨房的四名年轻人站在树荫里,带着对远行游学渴求。江承紫也知晓他们在厨艺天赋方面是佼佼者,有着这样的天赋与勤奋,还有这样的机遇,这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将来很可能就是大唐饮食文化的引领者。
“一言为定。”长孙笑道。
“要击掌吗?”长孙提起背包,打趣她。
“不要。”她摇头,送他出门。
“日头太毒辣,你不要送了。”长孙转身叮嘱。
江承紫摇摇头,与他并肩而行。只不过长孙身材高大,江承紫觉得自己跟他站在一起,有一种父女俩的即视感。当然,长孙算作第一次这样正式地与她并肩一同走路,同样也荒诞地觉得像是他的女儿似的。于是,他连忙多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阻止江承紫送出去。
江承紫无奈,只好站在目送。长孙走了一阵,正要转过回廊,忽然又转身快步走过来,低声说:“你若是出嫁,我定然也是要回来送嫁的。”
“啊?我以为你要参加李恪的迎亲队伍呢。”江承紫抬眸看他。
“我更想与清让一起为你送嫁。这样的话,你背后可就有我长孙氏了。那家伙敢欺负你,就是与长孙氏为敌。”他很认真地说。
“哈哈,求之不得。”江承紫笑着说。
“嗯,所以,婚期定了,要差人告诉我。那家伙今早提出来了,现在应该在礼部那边问事宜呢。”长孙说。
“一定。”江承紫承诺。
长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一转身就快步走了。
天气很热,但清风在周遭穿梭。走在幽凉的回廊上,长孙不知是什么迷了眼,他流了泪。他紧了紧背包,将格斗刃收得好一些,抬头看了看蓝天,出得门去,策马而去,风从耳边过。
有些,已注定,再不可能;如今,就是最好的。他不断地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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