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势未停,盛纮早早出门上朝。

王若弗独自哭了一夜,今天一早就起来做点心给盛纮,可盛纮没理她,啃了两口昨日剩下的糕饼便匆忙进宫。此时,王若弗对着满桌子热腾腾的包子发呆,刘妈妈问:“大娘子先自己垫点儿东西吧?”

王若弗如丧考妣:“我吃不下。”

刘妈妈:“大娘子,家里还有二哥媳妇在,您这样子岂不是让晚辈看了笑话去?”

王若弗呵了一声:“我还怕她看什么笑话?人家如今踩着我的头要做这盛府的管家,笑话……我早就是笑话了……”

刘妈妈小声在她耳边说:“二哥媳妇早上就没起来,羊毫来报,说是不舒服,已经去请郎中了。”

王若弗瞬间醒过神,着急道:“怎么回事?见红了?”

刘妈妈:“没有,就是一直恶心想吐,睡也睡不好,脑子也昏沉,怕是……怕是暂时管不了家。”

王若弗转忧为喜:“如此?那岂不是还得由我管?”

刘妈妈笑着点头:“要说二哥媳妇病得真是时候,此时家里只有大娘子您一人可以担起这管家重任,她拿着肚子里的孩子说事,主君也不好再逼她的。”

王若弗根本没听出刘妈妈话里的意思,只顾着合掌拜天:“神佛保佑、祖宗显灵!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

刘妈妈继续努力点她:“是啊!老天给您送来这么好的一位儿媳妇,省去多少麻烦?若是遇到那种不懂事的,也许就真来找您拿对牌钥匙了。”

王若弗嘿嘿笑了会儿,忽而又皱眉:“可主君不让我出房门。”

刘妈妈已经放弃替海朝云邀功,就王若弗说的问题分析道:“您今天早上去厨房做点心,主君都没说什么,可见也不是真心要关您。”

王若弗眉头一松:“是了是了!我一心想着主君的早点,没顾着禁足的罚就去厨房,主君虽然不肯吃,但也没治我擅出房门的罪,可见主君昨日就是做戏给家里人看呢。”

刘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住:“呃……奴婢没觉得主君昨日是做戏呀……只是今天气消了些……而已吧?”

王若弗可听不见这些话了,她重新燃起生活的热情,在家中各个地方指点江山,等一应家务都安排妥当,拍着手掌道:“好了,现在趁主君还没回来,我们去一趟大姐姐那。”

刘妈妈大骇:“大娘子!!!康家就别去了吧,回头主君又该生气!”

王若弗:“你懂什么?主君昨日那么呵斥大姐姐,还驳了外甥的求亲,等她们回家难道不会去和康姐夫说事?我们得快快去康家,跟大姐姐和姐夫好好说说,才不会坏了两家情分。”

刘妈妈:“哎呀大娘子!这么多年都是康家求着我们帮忙办事,就算昨天主君说话冒犯了些,那康大人为着自己和儿子的前途也不会轻易和我们闹翻的。即使要维护情分,那也是他们来我们家维护,您怎么还上赶着去她家里?”

王若弗:“你好歹也是王家出来的人,怎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可是我姐姐!如今母亲随哥哥外放还没回来,我在京城就姐姐这门亲戚,怎能不多用些心?”

刘妈妈:“不是还有王家嫂嫂的娘家吗?上个月荣飞燕的事您不是去他们那里才打听到的?”

王若弗:“那毕竟亲疏有别啊!我嫂嫂和我又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她家对我能有王家亲?哎呀你别墨迹啦,快帮我把这几个包子包起来,我带去给我姐姐。再晚些官人就该回来了。”

刘妈妈欲哭无泪,只得照办。

王若弗来到康家,被康王氏劈头盖脸地一通骂,可她却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因为至少自己还进得去康家的门。

等姐妹俩坐着吃完了王若弗带来的包子,康王氏才彻底不再骂她,而是掉转刀口对准盛纮:“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要不是母亲把你嫁给他,他能有如今的仕途前程?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们母子,真是好大的狗胆!”

王若弗不无赞同地点点头:“哎,大姐姐只是被官人训斥几句赶出门而已,你可知,他当着全家人的脸扇了我好大一个耳刮子,还特地把媳妇叫来,说让媳妇管家……哎,可是下我的脸。”

康王氏手指快戳到王若弗脑门上:“那还不是你自己软弱可欺?他说什么你都点头哈腰,把他纵得那般猖狂跋扈。要换作是我,他敢打我,我就敢打回去!”说着一扬手,仿佛真的跟盛纮打了个来回。

王若弗黯然道:“我毕竟不是大姐姐呀……大姐姐从小就敢做敢闯,父亲母亲也多宠着你。我没有大姐姐这么招人疼,也不敢像大姐姐这般行事。”

康王氏:“你是我们王家的女儿,你就该这般行事!否则让外人知道了,岂不认为我们王家人都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王若弗眼带崇拜地看向康王氏。

“当初爹爹在世时,从来都是我们王家拿捏别人。现在爹爹不在了,哥哥也不济事,可母亲还健在呀,他盛纮就算不把哥哥放在眼里,难道还敢不把母亲放眼里?”康王氏眼中燃起毒火,“从今往后,但凡盛纮欺负你一次,你就来告诉我一次,一笔笔我都替你记下,等过些时日母亲和哥哥回到汴京,有他们撑腰,我一定要找盛纮都讨回来!”

王若弗觉得眼前人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靠山,不由得拉住康王氏的衣摆,动情叫道:“姐姐!”

……

王若弗到家时,盛纮父子还没回来。

她精神百倍地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盯着下人准备早食,想起早上刘妈妈说过海朝云恶心呕吐,又特地命人给专门煨一盅小米粥送去清风堂。

等都忙活完,盛纮才坐着马车慢悠悠到家。

“柏儿呢?怎么柏儿没一起回来?”王若弗找不见长柏,问盛纮。

“今天内官来传官家的旨,说是过些天要让邕王代替官家祭祀承天,柏儿下朝就直接去礼部了,接下来有的他忙的。”

王若弗睁大眼睛:“这么说,官家是打算让邕王继承大统?”

盛纮忙去捂她的嘴:“住口!”

王若弗会意,指着周围伺候的婢女,道:“你们先出去,我和官人说会儿话。”而后站起身来,亲自给盛纮布菜。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屋子里的人走干净,刘妈妈还细心地关好房门,王若弗才小声问:“官家是打算让邕王做太子了吗?”

盛纮咗了口汤,斟酌着说:“口谕只说官家身子不适,让邕王代办,没说其他。”

王若弗:“可这不是很明显了吗?如果不是太子,哪里能替九五至尊去祭祀承天?”

盛纮摇摇头:“眼下官家龙体欠安,朝会都由几位中枢大臣轮值主持,如果官家真的属意邕王,完全可以让邕王来主持朝会。就算是为了平稳过渡,那也是时候把一些重要职责加到邕王身上,让他一点点接手,也好看看各路朝臣们的反应,只让他祭祀承天算是个什么事?像现在这般稀稀拉拉、推一下动一下,看起来不像是官家主动,倒更像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

王若弗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道:“也许……也许官家在等老天的旨意?看邕王祭祀之后老天会不会降下什么神谕?”

盛纮激荡的思维瞬间被冻住:“神……神谕?”他万万没想到王若弗能生发出这个思路。

但凡眼前与他讨论此事的是老太太,绝对不会说出神谕这类虚头巴脑的话,而是会与盛纮细细询问如今各方势力强弱、分析官家处境,再综合这些信息推演出几种可能的结果,而后与盛纮一起根据这些结果对盛家的诸般事宜进行排布,以提前应对风险。

盛纮此刻真是无比想念老太太。

王若弗兀自亢奋道:“是呀!如果邕王祭祀之后天降祥瑞,那就证明他是天选之人。反过来说,如果他祭祀之后天降神罚,那多半就是不允……”

盛纮听不下去打断道:“哎呀你别胡说啦!哪里有这么多神神鬼鬼?”

此话刚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春雷在耳边炸响。

盛纮吓得一哆嗦!

王若弗也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问:“我……我这是道破天机……被警告了?”

盛纮强自镇定:“胡……胡说八道!天意岂是你我这般凡人可以揣测的?快快……快吃饭吧,汤都要凉了。”

夫妻二人如绝命狂徒般迅速吃完饭。

而后盛纮丢下碗筷转身出门,说是要回书房处理公务,走的方向却是去往后院祠堂。

他前脚刚走,王若弗后脚就跑回葳蕤轩的小佛堂,对着儒释道三家神像纳头就拜:

“天灵灵地灵灵,阿弥佗佛善哉善哉!各路神仙大能,千万原谅信女的无知戏言!各位选谁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有道理!只求保佑我家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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