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华辉煌的内城区之外,淡淡的火光正在冲天而起,点亮了原本陷入黑暗的外城区一角。
“停车!”
她对着正在驱使六爪野兽的车夫轻喝道。
虽然根据位置判断,起火的地方只是赫邱斯的外城区,完全威胁不到内城区,更别说最中心的皇宫了。
但她依稀记着,那个方向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外城区。
而是国教的教堂广场。
这可就不是一般的起火了,必须严肃应对才行。
先不提老至高王对国教极为重视,就单单是对方的象征意义和在帝国中的地位,都值得赫邱斯采取果断的行动。
在奥德丽雅看来,前往剧院,陪同自己的弟弟唠家常的优先级,显然低于处理教堂广场的火灾。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名身体都在紫袍遮掩下的车夫对其下达的命令充耳不闻,依然驱使着马车,朝着内城区最大的剧院行驶而去。
“该死的,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我让你立刻停下!”
奥德丽雅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羞辱,恼怒的她宛若一只炸毛的白孔雀,用刺耳的尖叫呵斥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仆役。
但她的愤怒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成果,犹如雕塑般无言驱驾着马车的车夫丝毫没有理会这位长公主的怒火。
奥德丽雅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其被蕾丝手套包裹的纤细手掌无措地叠放在自己的娇膝上。
她想要用它们来扇打这个胆敢无视至高王族威严的家伙,但又碍于自己既定的仁慈人设而无从下手。
“该死的,这本是一场家族聚会,我根本没有携带护卫,不然我一定要打折这个贱民的腿骨。”
她深吸一口气,选择用稍缓一些的语气再次开口:
“我以至高王族长公主的名义命令你,停车。”
这一次,对方终于给予了她些许回应:
“呵呵呵……”
带着嘲弄意味的戏谑笑声自前方传来,顿时点燃了奥德丽雅仅剩的些许矜持。
她愤怒地站起身,正准备靠近那个车夫,却被车厢突如其来的一阵加速再次抛回了座椅上。
虽然柔软的真皮坐垫使得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在撞击下生疼的臀部还是激发了这位长公主的怒火。
“混帐,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怎样的下场吗?你和你的家人都会……”
“省省你的力气和口舌吧,奥德丽雅公主。”
车夫以戏谑的口吻打断了她的话语。
“我是为至高王服务的。”
“而他给予我的命令,就是带着伱前去奥德赛剧院,陪同他和准至高王殿下欣赏舞剧。”
不知为何,车夫简单阐述命令的话语,在奥德丽雅耳中,是如此的刺耳。
她的纤瘦身躯因为愤怒而颤抖,但她却找不到更有道理的话语来反驳这個狂妄的车夫。
可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她还是如同小孩吵架一般,给予了自己想要下车的正当理由:
“听我说,国教教堂可能着火了,这事关至高王庭和帝国国教之间的潜在纠纷,我必须安排人手过去看看。”
“作为至高王族,我必须拱卫我们的荣誉……”
“哈哈哈哈哈哈。”
紫袍遮掩下的车夫大笑起来,打断了她这一次的话语。
“恕我冒昧,长公主,但是你的话着实太好笑了,我很久没这么愉悦过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道,就如同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一般:
“我虽然作为一个贱民……你是这么想的吧,一个贱民……当然不懂那么多崎岖的政治利害关系。”
“但是呢,有一点我很清楚。”
说到这里,他扭过头微笑着,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那就是,这种事情,应该是王和王储操心的。”
“所以说,它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亲爱的公主殿下。”
……
高跟皮靴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令人感到上瘾的摩挲声。
伴随着她典雅的脚步,其身上沉重的挂饰彼此碰撞,宛若一首清脆的交响乐曲。
这些原本是奥德丽雅正常生活的一环,但在今日,却只让她感到烦心的聒噪。
正在踏上剧院顶层台阶的她对自己的此等烦躁感到些许懊恼。
一向沉稳的自己为何会如此的失态?
是因为那个车夫的忤逆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咬紧了牙关。
区区一个仆役,区区一介贱民,他对至高王族的传统知道多少,他对马格里斯族人背负的荣耀知晓多少?
一个外人的胡言乱语,怎可能扰乱她的内心。
奥德丽雅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地呼出。
她的脸上再次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而后在仆人们的拥簇下,缓步迈进了那红色地毯尽头的黄金包厢内。
这里是这处剧院最高级的包厢,位于穹顶之下的最高处。
淡雅的香气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华丽箱庭内弥漫,透过其周围环绕的透明琉璃,可以俯瞰整个剧院的每一处角落。
三个早已备好的宝座矗立在琉璃围壁的前方,正对着幕布闭合的舞台。
“哦,你来的很及时,我最敬爱的大姐,让我看看,还有三个泰拉标准分,舞剧就要开始了。”
在最右边的座椅上,一个面容秀丽的金发青年探出脑袋,瞥了一眼沙漏的同时,用其湛蓝的眼眸含笑注视着奥德丽雅。
奥德丽雅眉头微皱地看着自己这个举止言行带着轻浮气息的弟弟。
他正是她的十三弟,佩德罗·马格里斯,如今真正意义上的至高王储。
她没有理会佩德罗的话语,而是先对着正端坐在正中王座上的一个老者躬身行礼。
那是一个面容极其苍老的老者,其往日间茂密光亮的须发,在如今已经变成了微黄曲折的枯草。
密集的斑痕遍布在他的脸上,使得这幅本该充满威严的脸庞看上去显得有些瘆人。
他对于奥德丽雅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微微地抖动了一下干瘪的眼皮。
奥德丽雅提裙走到了这位垂暮至高王的左手边,而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不知为何,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在此地弥漫,虽然被房间内的香气遮掩了一部分,但还是切实地存在。
与此同时,象征舞剧开始的钟声在剧院内响起。
奥德丽雅长呼一口气,默默注视着正在揭开的帷幕,没有过多在意那股不知来源的臭味。
而在长公主不曾关注的剧院下方,数十位身穿紫袍的人影,掺杂在达官显贵当中。
此刻,大幕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