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穿着鎏金祥云如意紫罗裙,乌云髻高绾,白皙的脖颈透着粉嫩,黛眉水瞳,粉白的肌肤,与那朱红色的唇。

她被萧琅炎灌溉娇养,身段窈窕,端庄中却藏匿一丝妩媚,那华服之下的娇躯,不因怀孕而显得笨重,反而透着樱桃似的水灵。

不少大臣见过沈定珠几面,可如今再见,依旧会被她的美貌所惊艳,附属国的使臣们也终于明白,为何晋帝后宫寥寥无几,独宠沈贵妃一人。

实在是,美得令人难以忘怀,宁愿醉生梦死在她的芙蓉胭脂里。

她的美,就像是一把温柔的刀子,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恃美行凶般,强势地切断了所有的矛盾。

萧琅炎望见她,脸上的怒容有所收敛,英俊的眉宇中,已然有了淡淡宠溺。

“你怎么来了?”他问。

沈定珠福身,声音温柔:“听说沈家冤名再被人提及,为证清白,臣妾只能来叨扰皇上的雅宴了。”

“还请皇上给臣妾片刻的时间,有几句话,方想问一问这位北梁来使。”

萧琅炎颔首,眸色深深:“好。”

沈定珠转而看向满化,那样皮肤娇白的美人,如一捧雪光般的泓目瞧来,满化这五大三粗的男子,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反而低下了头。

“使臣说沈家救过贵国长胜王的二公子,敢问二公子是具体,何年何月何时,来的沈家?”

满化一顿,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十年前的夏天,具体哪日,已然记不清了,贵妃娘娘,这重要吗?”

沈定珠笑了,芳华万千,引得年轻的朝臣纷纷侧目凝望,萧琅炎的脸色便比方才还要黑沉几分。

“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说出这种耐人寻味的话,来引得旁人对沈家的罪行猜忌纷纷,本宫作为沈氏女,你说重不重要?”

满化正要开口,沈定珠却逼近一步:“你说那位二公子是十年前的夏天来的,你确定吗?”

这话,让满化一怔,他竟有了片刻的迟疑。

沈定珠声音幽幽:“倘若这位二公子,当初真的被本宫父亲所救,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特地托你带来口信,想必,不会记错时间吧?所以,满使节,本宫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是夏天吗?”

满化暗自皱眉,心道不好:“下官可能记错了时间,但二公子被沈老先生相救的事,却是真的。”

沈定珠巧笑出声,美眸有些嘲弄,垂着纤秾的睫毛,冷淡地看着满化:“你随便编个时间,就可以说本宫的父亲救过什么二公子,那本宫是不是还可以编个事件,冤枉你来晋之前,被人授意,故意说出今夜这番话来栽赃本宫,羞辱皇上,企图挑起北梁与晋朝的战争?”

满化豁然抬头,心绪慌乱起来:“下官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反正如你嘴里那样,时辰都可以记错,别人又怎么知道,本宫有没有胡说呢?”沈定珠说罢,转而不再看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朝萧琅炎走去。

堂皇富丽、灯火通明的大殿内,貌美的贵妃,走向对她万般纵容的帝王。

她踏上两级白玉阶,忽然回眸,手中竟已多了一把剪子。

萧琅炎瞳孔紧缩,豁然站起身:“沈定珠!你想干什么?”

沈定珠却转而望着阶下,黑压压的一群臣子与外使。

这其中,有多少包藏祸心的诡谲,她已不想去仔细分辨。

而是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掷地有声地道:“五年前,沈家倾颓,被先帝一旨诏书定为通敌叛国罪,至今先帝驾崩三年,可先帝到死也不曾明说,沈家倘若真的通敌,又通的是哪国哪朝!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当年禁军搜罗沈家上下,不仅连所谓的赃物都没找到,甚至没有关于背叛谋反的只言片语,找到的,只有我父亲为官近五十载的奏章和卷书!”

满殿沉寂,望着娇小的身影,仿佛披着最耀眼的光。

沈定珠想起当年,眼中无泪,若是从前,她会红了眼眶,可现在,她心中底气具足,坚强无畏。

“皇权下,沈家倾颓……时至今日,北梁来的使臣,依旧带着充满恶意的挑衅与怀疑,编造出莫须有的北梁信物,就想让本宫的父亲和本宫背后的沈家,陷入更深的泥沼中!”

说着,她豁然揪起一段发尾,将剪刀横在其上,众臣惊呼,萧琅炎更近一步,他冷声呵斥:“别动!”

沈定珠却目光坚决:“本宫愿当着众臣与各国来使的面,向皇上承诺立誓,倘若沈家当初通敌叛国、背叛晋朝,就让臣妾如这段发尾一样,身首寸断。”

她纤指用力,一段乌发,飘然落下,像一片叶。

萧琅炎大掌伸过来阻拦,却不如她动作快,更怕不小心碰到尖锐的剪子,更伤了她。

“沈定珠!!”萧琅炎薄眸赤红,怒气横生,更有担忧隐隐。

她怎么能,怎么敢!

阶下众臣惊呼哗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毁伤!

自古以来,世人将头发看得何其重要,沈贵妃拿此立誓,竟像毒咒,让北梁一行使臣,震惊当场。

萧琅炎顿时上前,握住她的手,猛地抽出剪子扔了下去,金色的剪顺着白玉阶,“铛铛”两声掉落。

他不顾众臣在场,当众将沈定珠护在怀中,大掌抚着她后脑的乌发,动听的声音带着急怒和心疼。

“朕无需你受此委屈,你这是干什么!”

到了他的怀里,沈定珠才红了眼眶,哽咽道:“北梁一国,欺臣妾至此,沈家已一无所有,臣妾今日断发,为求清白。”

萧琅炎抬起杀气腾腾的薄眸,看向满化,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那名瘦高个的副使,便猛地冲上前,捡起剪子,随后,转而当场刺入满化的胸口!

众人哗然!

沈定珠还没看清楚,就被萧琅炎按着脑袋,被迫地藏在了他的怀里,他不让她看这样血腥的一幕。

瘦高个连续捅了满化三下,直至满化睁着眼,看着沈定珠的方向,气绝死去,至死都神情错愕。

随后,瘦高个满手是血地跪下:“晋帝在上,请受下官叩拜恕罪,满化口不择言,扰乱两国和平,下官代行北梁规矩,将他就地正法,还请晋帝与贵妃娘娘,切莫为这个佞臣而伤神动怒,回去以后,下官也会如实禀奏给我朝陛下,都是这满化自己找死。”

萧琅炎已然动怒,气息沉沉,像个即将暴怒的狮子,袖子下,沈定珠轻轻地拽了拽他的手掌。

“带着你们北梁的人,连夜给朕滚!”萧琅炎一声怒斥,暴涨的杀意,为着沈定珠压了下来。

瘦高个不敢有其他言语,连忙命随行的小吏拖上满化,仓促地离开皇宫。

剩下的夜宴,萧琅炎无心欣赏,便使所有人褪去,沈定珠陪在他身边,直至满堂喧闹,人们离去,忽而变得空旷寂静,唯剩下他二人。

萧琅炎捧起她的脸,反复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受委屈了?”

沈定珠摇摇头:“臣妾若不这么做,定会引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沈家一日不洗清冤屈,她的身世,就是她的弱点,更是别人可以拿来肆意攻击萧琅炎的话柄。

这时,萧琅炎弯腰,捡起那段发梢。

他薄眸升起狐疑,指腹轻轻摩挲这段黑发。

沈定珠湿漉漉的眼眸眨了两下,娇软的声音低了低:“皇上发现端倪了?”

“这是那段烧焦的发尾?”萧琅炎一怔。

沈定珠娇丽的面容升起彤云,更显得黑眸明亮。

她有些不好意思:“上次皇上说过以后,臣妾本想着剪去,但一时忘了,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的用处……誓言是真的,臣妾却也心疼自己的头发呢。”

萧琅炎抿紧薄唇,下颌线紧绷,沈定珠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只觉得他眼中好像松口气一般。

剪去发丝,在传说中总是不吉利的,有一刀两断的意味。

就在沈定珠想着怎么安慰萧琅炎的时候,忽然,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皇上!”沈定珠惊诧,伸手去握住他的大掌,然而已是来不及。

萧琅炎将他的断发,与她的缠绕,绑在了一起。

他将两段头发,递给沈定珠看。

“与朕结发,化险为夷,便不再是不吉。”

萧琅炎说的真切,声音低沉动听。

沈定珠听言一怔,豁然抬起盈盈水眸,心尖好似也跟着颤颤,两人四目相对时,都看见彼此眼中复杂的情愫。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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