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门。
杨廷和摸黑跌跌撞撞抵达的时候，永定门上已经一片紧张。
火把的火光映照之下，军官们和兵痞们的嬉笑之色已经不见了。
徐鹏举和朱凤早已经置身其中。
见到他的到来，也有了主心骨。
“首辅！”
“首辅！”
两人连忙打招呼。
“朱凤，鹏举，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杨廷和下意识看了外面一眼，当即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这就让他狐疑了。
“是九边的将领，我们已经经过了一轮交锋。他们现在藏在夜色之下，我们这边不知道有多少人。”朱凤神色严肃道。
杨廷和这才注意，前方的空地上出现了不少箭矢。
“九边的将领，有杨一清吗？”杨廷和连忙问。
“不清楚，不知道！”
“刚刚来喊话的是大同总兵王勋！”
徐鹏举也解释道：“他想要进京城，被我们击退了。”
“为什么不放他们进来？”杨廷和迟疑。
“首辅大人，如果他是驰援的……犯不着夜晚偷偷摸摸，完全可以白天光明正大。”
朱凤冷静分析：“此外，根据我们探子来报，他们一群人大概有三万人，大同府本来就只有一两万人，他们三万人，不正常！他们一走，大同就空了，万一蒙古人来了怎么办？”
“总之，不能让他们进城！”
“要进，明天再说！”
两人虽然都年轻，但毕竟都还有见识，自然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杨廷和很快想通这一点，正要发表意见。
轰隆！
然而，一声巨响和喧哗声就从他们背后传来。
“朝阳门！”
徐鹏举和朱凤下意识的就往朝阳门方向看去，不到一会儿就看到烟花冲天。
“敌人往朝阳门进攻了！”
他们刚刚得出结论，又是一道烟花冲天而起。
轰隆！
轰隆！
轰隆！
紧接着，一道道烟花冲天而起。
“东直门！西直门、安定门！”
“该死，这些家伙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首辅，他们分几个方向试探性的进攻了！”
朱凤和徐鹏举一下子脸色难看起来。
果然，伴随着他们话音落下，沉寂的京城再度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敲锣打鼓急促的声音。
“杀内阁！杀首辅！！”
没等他们适应这个情况，永定门面前又是一阵大喊，冲出千余士兵。
“射箭！射箭！”
徐鹏举连忙下命令，顿时无数箭矢果断向黑暗处射去。
铛铛铛……
可惜这些箭雨直接被一面面盾牌挡住了，冲过来的人当即又转向冲向下一处。借着夜色的掩护，各大城门城墙之外，都爆发了战斗。
但……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轮轮的试探，消耗京城的战略物资，让京城的人彻底紧张起来，打的就是心理战。
“不能这样了！”
“不要浪费弓箭了！”
“这些该死的家伙，就是在消耗我们的物资！”
这一下，徐鹏举和朱凤他们都反应过来了，人家九边战士守城的经验显然比他们丰富多，哪里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分明是利用夜色搞得他们风声鹤唳。
徐鹏举和朱凤都连忙下令停止射箭。
只是他们这里好不容易停下了，另外的地方那箭矢像是不要钱的往外射。
显然，京营和禁军这些疏于训练的士兵们，初尝战场，一個个全都成了惊弓之鸟，仗一打起来，完全没有章法，先有什么好用，就用什么。
“首辅大人！不能让他们这样浪费了！”
“您得赶紧召集各守城将领，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对策！他们肯定没有带多少物资，也没有云梯什么的攻城器械，现在，就是来消耗我们的……”
两人直接把压力给到杨廷和。
杨廷和只得麻木的听着两人的安排。
总之，这一夜，随着九边将士的攻城战打响，京城所有人都失眠了。
然后，第二天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们更是惊恐的发现一个事情，京城被九边士兵全都包围了。
顿时，整个京城再度陷入恐慌。
尤其是九边将士们，已经开始大喊杀内阁，杀首辅，扫除乱臣贼子，直接给众人心理压力拉满。
……
“草包！”
“酒囊饭袋！”
“哈哈，原来守城的，都是一些这些货色！”
“这下，我们赢定了！”
与京城凝重的气氛不同，经过一晚上的试探性攻击，赶过来的总兵和将士们，就一脸轻松了。他们早知道攻不破城门，毕竟京城固若金汤，想要攻破，除非攻心！
因此，他们几个一合计昨晚的战争情况，直接原地封锁京城，给京城无数人压力。
刚吃完早饭，他们就派出人马直接对着京城守将们喊了起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他们只负责给陛下平乱，只抓大臣！
这些言论很快影响了京城，也影响了守城的士兵。
……
“就这？”
“他们就这还想守京城？！”
“我大明禁军和京营们，就这些货色？”
远在金陵的朱厚照，自然是同步看到了现场直播。
他其实也等了好几天。
满以为双方能够打上一场激烈的攻防之战。
可京城禁军、京营那些守城将士们的惊弓之鸟，被九边将士戏耍的团团转的样子，直接让朱厚照气愤不已，失望至极。
“京营的士兵和禁军，的确有些表现差劲。”
朱佑杬也不得不承认，京营、禁军和九边将士一比，的确差距很大。
“陛下，也不用生气，至少我们九边将士，他们还算是我们大明精锐。”
“唉，不说了不说了！他们真打起来，再说吧。守了一夜，守了一个寂寞，朕反正对他们很失望，这次的新军，朕要自己好好操练！”
朱厚照看双方已经开始打嘴炮，直接失去兴趣。
有这个功夫，他还不如好好亲自调校新军呢！
……
京城，奉天殿。
“情况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昨晚九边将士对我们各个门发动了佯攻，我们存了好几天的箭矢，直接被他们消耗了一半！此外……昨夜还因为一些人初次遭遇战斗，竟然还造成了两百多人的误杀。”
“一百多人直接被敌人抛射的箭给射杀，五百多人受伤！”
“然后……今天一早，因为九边他们的蛊惑话语，各城门的守将和士兵竟然缺了三分之一，有人竟然临挣脱逃……”
“现在，可以看出，敌人是想要围而不攻，准备攻心！”
大殿之中，徐鹏举和朱凤两人面色凝重的将昨晚的战况汇报。
昨晚的攻防战，按理说他们算是胜了。
可初此战争的结果，却直接给了众人当头棒喝。
尤其是今天战后京营和禁军的表现，直接也给队友们再次施加压力，上强度。
“临阵脱逃！他们怎么当兵的！”
“这还怎么守京师！”
“就这？他们也配昨天首辅大人给他们好吃好喝的！”
“他们就是这样回报首辅大人的？”
两人的汇报完毕，众人沉默，接着张昇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对啊！我们都挤出粮食给他们了，他们就是这样守城门的？”
“这些家伙，他们太没用了吧！”
张昇的抱怨一出，直接引起了文官们的同仇敌忾。
“张大人，各位大人！好歹我们昨夜也守城了，可你们呢？我们不行，要不，你们自己来，自己上？”
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一出，直接是让朱凤和徐鹏举脸色难看起来，直接不客气的怼了出来。
“我们是文官！打仗是你们的事情！”
“但我们也有眼睛看得出！你们都没有伤敌吧！敌人都没有伤亡，自己还伤亡了成百上千，这就是我大明精锐？”
“对对对！据城墙之利，还能搞出这么多伤亡，简直快要人笑掉大牙！”
当即，朝堂之上，这些天与士兵积怨已久的文官们，可算找到机会了，也一个个开喷。
打仗，他们不行。
嘴仗，他们在行。
徐鹏举和朱凤就两个小辈，哪里能是这些人的对手，气得两人拳头紧握，恨不得当场撕烂这些家伙的嘴！
“闭嘴！”
“都给我闭嘴！”
“你们有这点力气，去守城啊！”
杨廷和再度爆发，直接一声怒吼，顿时牙尖嘴利的文官们闭嘴了。
“朱凤、鹏举，你们别在意，大家心情都不好。昨晚的事情，也算是老夫的过错……你们要骂就骂老夫，关鹏举，朱凤他们什么事情？”
看着徐鹏举和朱凤紧握的拳头，杨廷和连忙安抚，还真怕这两人也撂挑子不干。
他也算是亲自体验到了，整个京城防卫，只有朱凤和徐鹏举两人拿得出手，其他人都是偷奸耍滑之辈，他的后续计划，还要依靠这两人。
“是啊！大家都少说两句吧！”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守住京城！”
“那些九边将士可是喊打喊杀，要杀尽我们这些文官，你们难道真的想要京城被破？大家都被当成乱臣贼子给他们抓起来献给兴王？”户部尚书韩文也是长叹一口气。
“你们如果不满，今天就去守城门！”
杨廷和也果断接口，转到正题：“韩文，现在九边的人已经封锁了京城，我们京城当下的物资，能支撑多久，会不会出现昔日刘聪围洛阳的局面。”
这话一出，朝堂上气氛又为之一沉。
西晋灭亡的时候，汉赵刘聪他们也打到了洛阳，也没有功夫攻破城门，于是就围困洛阳好几个月，洛阳都出现了人相食现象。
现在京城的情况，很像了！
“节省一点，能坚持三个月……可当下这局面……”韩文给了一个数据。
“三个月！莪们能守三个月吗？”
“这才只是开始啊！”
兵部尚书王琼感觉情况很严峻：“这只是九边，兴王的南军都还没有到，而且……九边他们这一走，可能蒙古人也要南下，我们守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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