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离开之后,皇帝才忍不住将那盏梨汤挥至地上,冷嘲道:“都在逼朕,都在逼朕啊!咳咳!她这是在提醒朕别忘了往日的情分!咳咳咳!”
喜公公一句话不敢多言,只敢祈求,“陛下息怒,请陛下保重龙体!”
“咳咳!”
皇帝压制不住地剧烈咳嗽,帕子一掩,竟咳出血来。
“太医!来人快去请太医!”
夜色已深,本来安静的皇宫因为皇帝突如其来的病情而喧哗起来。
凌贵妃站在窗边,听着外面嘈杂的动静,神色不喜不悲,白皙的柔夷搭在窗柩上缓缓收紧。
陛下,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泓儿登基,我的位置才能永远稳固下去。
另一边周琅笙本来都已经睡下了,又被外面的声音给惊醒了。周琅笙拥着被子,长发披散在身后,神情慵懒,唤道:“天竺?”
“娘娘,奴婢在。”
“外面怎么回事?”
天竺压低声音悄声道:“听说晚间的时候凌贵妃去了一趟乾清殿之后皇上就吐血昏迷了!”
周琅笙诧异地瞪大了美眸,“那位干什么了?能把皇上气吐血?不会是给越泓求情吧?”
天竺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周琅笙的睡意一扫而空,满心雀跃,“走走走,我们去瞧瞧!”
“啊?娘娘,我们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吧?”
周琅笙已经利索地起身开始穿衣裳了,一边系带子,一边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本来又不关我们的事情,陛下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当然要去看望一下,放心吧,没事的!”
天竺没办法只能提灯跟上。
来到乾清殿时,发现各宫妃嫔几乎都来了。
周琅笙挑眉,“你看吧,我就说没事儿的,我们都来得算迟的了。”
喜公公站在门口正在将各宫娘娘们都劝回去。
“喜公公!”
“哎呦,娘娘您怎么也来了?”
周琅笙扬了扬下巴,“放心,我知道轻重,我也不进去,就来问问情况。太医那边怎么说?”
喜公公左右望了望才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现在是谁在里面照料啊?”
“六殿下在里面呢!”
周琅笙一听心中便有数了,“那喜公公你先忙,等陛下醒了别忘了替本宫提一嘴,本宫也不让你难做,先回去了。”
喜公公连忙赔着笑,“哎!多谢娘娘,娘娘慢走!”
天竺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所以大半夜跑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说两句话?
陛下生病,就算再漠不关心,也要来走一趟做个样子。而多问的那一句,则是为了探清局势。娇娇他们和周家现在都被绑在六皇子越珩的船上,而越珩已经在里面了,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那还不回去休息干嘛?
周琅笙掩唇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地准备晃回自己宫殿,谁知道才走出去没多远,就被小跑着的喜公公给重新拦住了。
“娘娘!等一等!娘娘还请留步!”
周琅笙转身,望着气喘吁吁直奔自己而来的喜公公,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秀眉微蹙又很快展开。
“喜公公,是还有什么事吗?”
“娘娘,陛下醒了,让您去侍疾呢!”
周琅笙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你确定陛下说的是本宫?”
喜公公哈着腰,姿态谦卑,“陛下确实指定了娘娘,奴才也不敢假传旨意是不是?”
美眸中飞快地掠过不耐烦,心中哀嚎一声,早知道还不如不来呢!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娘娘?娘娘!”
周琅笙回过神来,压下不虞,挂起敷衍的笑容,“既然是陛下旨意,那便走吧!”
“娘娘这边请!”
周琅笙被小喜子一路领着回来,又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坦然地进入殿中。
天竺搓了搓胳膊,小声地道:“娘娘,那些人像是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
周琅笙翻了个白眼,侍疾?这种破差事她们要是羡慕就赶快使手段夺走啊,自己还不乐意呢!
进去的时候刚好遇见从里面退出来的越珩。
周琅笙伏身见礼,“六殿下!”
“父皇就有劳娘娘照料了。”
“还请殿下放心!本宫自当尽心尽力。”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才擦肩而过。
内殿,皇帝面色苍白而憔悴,躺在床上似是苍老了许多。
周琅笙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恭敬地在距离床边一尺的地方跪下,“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掀开眼帘,有气无力地转头,似是艰难地辨认着来人。
“爱妃你来了,咳咳,辛苦咳咳、爱妃侍疾了。”
周琅笙温顺地垂下眉眼,“是臣妾荣幸。”
其实双方心中都清楚,名义上是打着侍疾的旗号,实际上只是将周琅笙当做人质、当做胁制周家的筹码绑在身边罢了,皇帝怕的是周家伙同皇子逼宫。
次日楚娇等人就不仅收到了皇帝病重的消息,同时还收到了周琅笙侍疾的消息。
“揽月,递个消息给阿许。无论如何让他一定要保证笙笙的安全。”
“是,小姐。”
楚娇凝望着低垂着的乌沉沉的天空,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将窗户掩下,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只需静待最后的结果了。
三日,周琅笙眼睁睁看着皇帝像是脱水的鱼,一日比一日干瘪,那消瘦的速度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但是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个检查出问题的。
到了现在,皇帝已经气若游丝,那缕气息随时都可能断绝。谁都知道皇上熬不过两日了。
而这夜,积压了三天的雨终于从云头落下,马蹄声掩映在雨声之中,京华,确切地说,是皇宫乱了!
“陛、陛下,不好了,三、三皇子反了!”
小喜子跪伏在地上禀报道。
“咳咳咳!逆子!白、咳咳,白眼狼!”
骂了两句之后皇帝就如认命一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攥住了周琅笙的手腕,“爱、爱妃,传位遗诏就拜、拜托你了!若是那个不孝子攻打进来,这诏书至少能保你一命!算是咳咳、朕、朕对你的补偿。”
眼底划过一抹暗芒,周琅笙泪眼朦胧地抬头,“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不会让乱臣贼子伤害到您的,您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交给自己的那份诏书根本就是假的,或者说也不是完全假的,自己那份诏书上写的是传位于六皇子越珩。
但还有一份诏书藏在喜公公那里,那份诏书上写的却是传位于七皇子,并且让自己陪葬。
嗤!老皇帝还真是老谋深算,死也要拉着自己那些动了坏心思的便宜儿子一起陪葬!
即使七皇子体弱多病,根本不是合适的人选,却也宁死不愿将皇位交给其他人,宁愿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惜,终究还是算漏了一步啊!
周琅笙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慌不忙地等待着最终时刻的来临。
宫门口,方华率领御林军与越泓对峙。
“三殿下,忤逆圣意,擅自出府,豢养私兵,擅闯宫闱,你可知该当何罪?”
越泓穿着护甲骑着骏马被围在中间,抬头,对上方华冷凝的视线,嗤笑一声。
“方统领,本殿只是听说父皇病重,恐有人对父皇不利,本殿这是正要去保护父皇!”
方华冷笑道:“三殿下禁足府邸,竟然还消息如此灵通?陛下在宫中自有御林军护佑,不劳殿下操心!殿下若是速速退去,在下还能求陛下从轻发落!”
“方统领,还是你最好速速让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来在下和殿下是没有什么可商谈的了!”
越泓沉下脸,抬手,冰冷地吐出一字,“杀!”
刀剑交接,叮铃铃的碰撞声全都隐藏在雨声之中。夜色笼罩之下,鲜血与雨水融于一体,血腥味逐渐在湿漉漉的雨帘中弥漫开来。
御林军虽是精挑细选,以一敌十的好手,但越泓也是多年筹备,且人数众多。
一时之间双方僵持在宫门口。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泓眼中闪过阴霾,都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负隅顽抗,浪费他的时间!
猛地挥手,箭弩齐发,硬生生地将御林军的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朝着宫内逼近。
“统领!守不住了!”
不知不觉间御林军已经被逼到了内宫,离乾清殿也只剩几尺之遥,已经能从雨雾中看见乾清殿的轮廓。
方华拔下右肩上的箭,因体力消耗太大而急促地喘息,雨水混着鲜血浸湿了所有衣裳,整个人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的,狼狈但仍目光坚毅。
“不能退!全部给我坚持住!我们是御林军,保护皇宫、保护陛下是我们唯一的信念,即使今日全部战死这里,也不准退!杀!”
“杀!杀!杀!”
已经被逼到绝境的方华等人再次爆发出反扑的力量。
困兽犹斗!
越泓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并不在乎人命的堆积。
方华望着自己的属下、同僚一个个地倒下,力竭地半跪在于地,心中悲凉,陛下,微臣只能替您守到这里了!微臣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