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食丁 第115章 入住馆驿

秦凡笑道：“这有什么，你们治病救人，人参是药，用得其所，相较之下，年轻力壮的我，得之并无太大的用处。”

诸葛峰摸了一把下巴的一绺长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诸葛小青眼波粼粼流转，颇有几分情意，道：“对了，秦主薄，你此行去庆龙山庄做什么？”

先前，诸葛小青秦凡教训了牛伯豪时，阐述过自身行踪！

众人都很很好奇，秦凡好好的京城不待，准备要去哪里？

诸葛峰道：“小青，秦主薄肯定有要事在身，我们不必要多问。”

诸葛小青道：“秦主薄单人匹马，孤身一人，我担心他会遇上危险。”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秦凡以后可以多带一些侍从。

秦凡淡淡一笑：“放心得了，我骑上黄骠马，别说是坏人，就是豺狼野兽也追我不及，相较之下，你们更需要得小心，面对腌臜小人，更不要马虎大意。”

诸葛小青哈哈大笑：“我父亲轻易不曾展露的点穴术，已经让牛家兄弟心惊胆颤，他们未必敢再犯！”

“……”

大家聊了一会儿，秦凡有一碗清粥下肚，神清气爽，决意继续赶路，和诸葛小青等人告辞了。

诸葛小青目送秦凡一骑绝尘而去，双眸的颇是情感复杂。

“小青，你想不想跟着秦主薄？”

诸葛小青目视诸葛峰，问道：“父亲，我不是很能了解您的意思。”

“秦典薄待人忠诚，但年纪轻轻，不知世途凶险，我诸葛家今日既蒙他出手相助，而且有赠药之谊，恩情不能不报。”

诸葛峰笑道：“小青，你先前不是说，担心秦主薄孤身一人在外头会遇到危险，你既知他的目的地，何不跟过去，保护他？”

诸葛峰显然也曾教过诸葛小青防身之技，知道一般人奈何不得她，否则也不会那么大胆让她一人出远门，而且诸葛小青出远门也不像是第一次了。

诸葛小青：“可是他有黄骠马，我家的小毛驴想追也追不上。”

诸葛峰笑道：“你忘了黑旋风了吗？”

诸葛小青眉开眼笑：“对啊，上个月您帮刘员外治好了头风，他送您一匹骏马。他有黄骠马，我黑旋风的脚力应该也不差。”

但很快她摇了摇头，道：“可是我贸然尾随，总是不妥吧？”

诸葛峰笑道：“你男装打扮，暗中保护，没有必要一定要和秦典薄碰面，他既安全抵达目的地，你折返回来，需要帮忙，你再挺身而出。”

此时，钟叔吖吖叫个不停，表示自己也愿意跟随诸葛小青一起去，又或者想说他不希望诸葛小青孤身冒险。

诸葛峰摇头道：“老钟，黑旋风只有一匹，无法承载你们二人，小青既承悬壶济世之念，那么有一些路，断然要一个人走，孤单地走……”

诸葛小青也道：“我父亲的医庐也需要人手，还得预防那牛家那几个泼皮卷土重来，我希望钟叔您可以留下帮父亲。”

钟叔点了点头。

诸葛小青也是跃跃欲试了：“秦少爷的马快，我现在就去准备。”

诸葛峰临末想到了什么，再添补充：“小青，你将我书房挂在西窗边的香囊给带上。”

诸葛小青道：“父亲，您真的舍得吗，香囊里头装着的那可是您的宝贝，此物生在崇山峻岭，父亲您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采撷回来……”

诸葛峰摆了摆手，笑道，“东南林多，雾瘴也多，有备无患，你废话少说，抓紧时间准备吧。”

“……”

秦凡的马快，一路绝尘，很快见到前方大道有几人骑着毛驴，晃悠悠地前行。

他们身材矮小，像是一个个身材尚未发育健全的孩童，但秦凡认得为首者的背影，这一些人的为首者俨然渡边太郎。

秦凡先前和牛家兄弟争执，渡边太郎两不相帮，秦凡也不怪他，但渡边偏要落井下石。

秦凡可不惯着他，马儿急驰，马蹄溅起尘埃。

后方渡边太朗等人呼吸吸食，不住地皱眉挤眼，用手挥舞，似要驱赶飘浮在空气中的粉尘沙砾。

“可恶！什么人如此恶毒！不过，那人骑着的，是一匹好马啊！”

“的确是好马，越看，我就越是不喜欢我的小毛驴了。”

“你就别好高骛远了，要知道在我们家乡，多少人连一匹驴子都没有。”

“……”

东瀛倭人心头剧烈颤动，做梦都想拥有一匹如黄骠马那样的良驹，看着秦凡一骑绝尘而去的背影，馋得都快流出口水来了。

渡边太郎眯了眯眼睛，他也确定绝尘而去之人，正是他讨厌的秦凡。

在渡边的心头，秦凡就是他心窝口的一根刺。

渡边太郎很是诧异，秦凡身为珍馐署的典薄，偏偏不在衙门公干，在野外瞎乱荡什么？

他心心道：听闻大唐、吐谷浑两境纷争不断，秦凡被朝中的一些老家伙推举出使。也许，秦凡明白自己身兼重任，九死一生，索性将手上工作放上一放，四处游山玩水去了。

虽然说，两国交锋，不杀来使。

渡边太郎心肠歹毒，巴不得秦凡被吐谷浑人杀掉了，客死异乡。当然了，秦凡也是十分好奇渡边太郎等倭人，有好端端的长安不待，怎么跑到荒外来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秦凡也懒得管他们。

秦凡黄骠马，奔行十数里，天色渐渐地黯淡了下来，眼前出现了一座长安商坊之类的店肆。

秦凡在羊皮卷上，清楚跟前的店肆，是一座馆驿。

他印象记得一些史书介绍，唐初的经济重心在长安，以长安为中心点，向外辐射，各州县都会设置馆驿，驿道四通八达，馆驿布局数量非常多，按照地理环境而定，约莫三十里左右便设置一所，经济欠发达地区，馆驿之间的距离将更远，全国范围有一千三百多所馆驿。

馆驿供给官员使者，士兵邮差等公职者提供食宿，又可以传递军情讯息，运输贡品，而被贬发配边陲的官员、犯人出示公文，也是能够入住……

馆驿职能非常多，地方舒适安全，给住客带来便利。

但优渥的旅宿条件，却和一般的老百姓无缘。

不过因为繁荣商贸发展，为了满足民间的需要，除却官方馆驿之外，民驿以及商人的邸店，也渐渐地走入了地方百姓家。

秦凡是私自出城，没有朝廷的文书，不知道是否能入住官驿，但既然人已经至此，那便入馆一探也无妨。

秦凡有带到珍馐署印鉴、玉牒等凭证，再加上半身气质鹤立鸡群，驿站的人员自然不会为难，殷勤对待。

早有人将他的黄骠马引至马厩，给予草料清水喂食，也有人带他到食堂用膳。

驿馆的伙食还成，鹅肉芹菜糙米饭，加一个野菜汤。

个人也有独立单间休憩，房间备有干洁毛巾，一大铜盆清水，供给客人洗尘。

秦凡简单地用清水盥洗一把，一路辛苦疲倦，早早便上床入睡。

在中夜时，他却听得外头有人，叽里咕噜地喊个不停。

秦凡也不是那一类爱好管闲事之人，但那一些人实在太吵了，本来夏天夜晚，天气炎热，让人心燥，更何况睡到中夜，当人被吵醒，很难再入梦乡，真的气愤不已。

秦凡探头出窗，瞧瞧什么混蛋如此不可理喻，然后觑准时机，试着将自己一桶洗脚水，淋将下去。

秦凡意外地发现，那居然是渡边太郎等几个倭人，他们嚣张至极，扯开了脖子，唧唧歪歪。

他们和渡边太郎等人争持的，是馆内驿卒。

长安鸿胪馆、地方馆驿也会安置四面八方的外来使者，但渡边太郎几个外来人不懂得规矩，或者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不曾带有本国身份印信。

唐人本身看不起东夷等蛮族，再加上渡边倭人形貌古怪，气质猥琐，白天赶路，浑身上下散发难闻的臭汗，馆驿的人自然不喜，于是不接待他们！

渡边太郎等人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那一个生气，大喊大嚷，那几个驿馆人员哪里会惯着他们，于是乱棍将他三人打将出去，这个过程，把秦凡等人吵醒了。

秦凡心道：他们这一些混蛋，自己住不了店，就大吵大闹，害得整一个驿馆的客人都难以入睡，此时此刻，此间的客人想必然和我一样，恨不得杀了他们！

秦凡本想给渡边太郎等人一盆洗脚水的，但念及驿卒也在楼下，不想殃及池鱼，索性作罢，回到了床褥，忍一忍吧。

秦凡记得前边有民营的客肆，还得走上十来里路，夜晚路难走，渡边等人走到那里，天都快亮了。

而且有一点，民营客肆可不比不上官方馆驿，渡边等人住店吃宿，需要自掏腰包，但秦凡人马饮食所需，由国库统一供奉，渡边太郎等人大嚷大喊，表达心头不满，这就不难理解了。

渡边太郎等人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小，显然渡边太郎等人发泄一下，也不敢怎么样，悻悻离开。

秦凡心道：也不知道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反正荒山露宿，注意别被狼叼走……

第二天，秦凡骑上黄骠马继续地启程，这一路上再也没有见到渡边太郎等人，估计倭人们在睡大觉，双方擦肩而过。

秦凡之后每天走得很慢，仅仅三五十里，反正按照约定，和孔丙丁、司马德钟等人，能够在夜月之夜，探那所谓的伏龙灵穴便好，赶路没有必要太辛苦。

一路上，也没有太要紧的事情！

轮到第四个驿站时，秦凡一大早醒来用过早膳后，便拿出在羊皮卷地图上仔细琢磨，粗略地估算距离，发现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潼关，占全路程的四分一，而且距离标迁藏宝图的位置也不远了。

所谓的伏龙灵地就在眼前，那么孔丙丁的庆龙山庄还会远吗？

秦凡便问驿长，问及他可知道庆龙山庄。

唐初时，驿站之长由当地的豪族担任，驿长平日里核对驿站里头的物资经费，驿马的死折病伤等一系列的状况，然后向上级汇报，他们对于地方的一些特殊的讯息概况，也有听闻。

驿长笑道：“秦主薄是说，京城著名米行商人孔氏，在附近兴建的那一个庆龙山庄？”

“对！”

“也不知道是否那一方的风水好，还是咋么回事，我发现京师里头许多有钱人，都喜欢在那一方大兴土木，譬如司马一族的飞马仙阁，曲家的升驲屋。”

“对了，前几年，貌似还有晋商、燕商等，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溜达一转，拍拍屁股就回去了，留下残垣败迹，一直无人收拾。”

秦凡一愕，看了看拳头下的那一块羊皮卷，心道：嗯，我怎么觉得，有人故意设置诱饵，网罗天下的富商，前来吃饵。但问题来了，那一些富商，譬如司马德钟、孔丙丁等人也不算愚蠢之流，怎么可能会被有心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呢？

驿长眼见秦凡一声不吭，以为自己太多话了，惹得他不快，赶紧拉着秦凡来到了窗边，和他殷切解释道：“官道之外，再往东南的乡下小麓而行，问附近乡人作向导，大概再走二十里。秦主薄，你最好备足干粮清水再前往。”

这个自然了！

秦凡看了羊皮卷的标记，明白这一些山旮旯的野外山麓，地路泥泞崎岖，这二十里的山麓远比平坦的官道难走得多，说不定密林间兜兜转转，容易迷路，白天出发，两三天才能抵达目的地。

驿长又道：“秦主薄，我看不如这样子，如果你非得要进入庆龙山庄，不如到东边那一个水明坊等候，那是一个民驿，里头有许多商旅都会和你一道，往庆龙山庄那一边走的，如果你是第一次到那里，那么大可和他们相约一块，结伴同行，这样以策安全。”

驿长指点了秦凡一条明路。

秦凡心头一喜，庆龙山庄、马仙阁、升驲屋的房阁建设需要人马运送车料木材，有人居住的地方，日常需要食物清水衣料，而损耗补寄也需要人手相送，如果有识途老马，肯带他走上一途，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秦凡和驿长道谢之后，依言前往水明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