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景昕奉命回紫微宫商讨为景晔选妻一事,借此机会,她也是回去探听烨帝对宁妃母子的态度。

恰逢凌君休沐,便亲自护送景昕进宫,夫妻二人一同起身,用罢早膳,凌君在次间坐等景昕更衣,准备出门。

凌君自若地抿了一口茶,“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景明的。”

隔着屏风,景昕听到凌君的说话声,一边整理衣领,一边不解地问:“你这次何以如此淡定?”

“你弟弟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你还真当他是软柿子,任人欺辱啊?”凌君放下茶碗,笑着摇了摇头,“要说担心,我觉得应该担心芸儿才对。”

“也是,景明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凌芸却被蒙在鼓里。”

“所以啊,你该帮着他唬住芸儿,别叫他二人因此离心。”

“说来也是景明骗了你妹妹,你倒不生气。”

“事已至此,生气又有什么用,何况我还插了一脚,芸儿要是知道也有我的份,肯定又会怀疑是家里利用她。”

“那你就说是被我威逼利诱了呗。”

“她又不是真傻!”

景昕不禁莞尔,“今非昔比咯!”

“那丫头和你弟弟一样,主意正得很,但一小在外婆身边娇生惯养的,未免太过单纯善良,而今自己身在是非,经历些风雨也是好的,若不能设法自救,如何安身立命,又怎么能叫我们放心。”

景昕从稍间出来,绕过屏风,走向凌君,“真不知道父皇是在打什么算盘,不痛不痒的罚跪了事,这不是给景明下绊子吗?他就不怕这个孩子会成为新的棋子,留在身边是颗随时都可以触发的雷?”

凌君从榻上起身迎上景昕,拉着她一同坐下,“这次景明就算计的很好,余下的事呀,你也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景昕点头表示赞同,“这回是母后主导,确实也不需要我做什么的,算了,风浪在前总要他自己抵抗,我们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凌君恍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我另有件事要问你呢,昨日娘让我跟你打听冰莘,说是羲家那边也惦记着呢。之前日成不是传信回来说要把冰莘送回来的吗?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吧,怎么还没消息呢?”

听罢,景昕笑了,“你当你这堂妹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之前明明说好跟着景明一起回来的,结果在半道上听说无归城打起来了,不是当机立断,毫不畏惧地冲去前线了吗?

你觉得这经历过生死的俩人,还分得开吗?便是景晟狠下决心,忍痛割爱,冰莘也会死缠烂打,不离不弃的。所以,替我转告娘,请她安心等着吃喜酒好了。”

“真是万幸啊,当时若非有她拼死相护,只怕日成可不仅仅是挂彩那么简单了。”凌君不禁抿嘴偷笑,暗暗松了口气,“行啦,冰莘这事算是可以翻过去了。”

“不过,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怎么老太太突然也跟着上心,关心起冰莘来了?羲家和冰華媳妇虽然沾着点亲,可关系有这么好吗?”说着景昕朝凌君挑眉,“不会是想给你那两个还未出阁的表妹寻觅机会吧?”

“还真就被你猜着了,想当年,若不是芸儿跟萧旻岐订了婚,怕是也轮不到你弟弟头上。”

景昕故意摆出一副事无关己的脸色,撇了撇嘴,“那这事可怨不得旁人,都是你们自己选的,当时景晟也在襄城,是老祖宗看上景明的。”

“是是是,得亏老祖宗慧眼识珠,没有看上日成,不然,还不知道会折腾出别的什么事呢。”凌君说着叹了一口气,“瞧你这岔打的,我本是有更要紧的事说给你听的。”

见凌君郑重其事的模样,景昕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可依旧按耐不住,急着问道:“什么事?快说!”

“赈灾案有眉目了,很可能跟东宫有关,而且......”

“我当是什么稀奇的事呢。”

没等凌君说完,景昕就白了他一眼,打断他,不屑道:“他底下那群苍蝇能放着眼前的饕餮盛宴干瞪眼,坐等饿死不成?千万别忘了,豫郡王妃的亲爹,可是詹事府里春风得意的少詹事,有总裁定之权。

那银子进进出出的,会少了他那眼珠子盯着吗?便是他不敢,同他一起入东宫的呢,谁人敢说,那不是西苑的人?”

忽看凌君漫不经心地拿起案上的郎窑红釉茶盏,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茶,景昕不禁有些错愕,“怎么,难不成不是他们?”

“怕是饶乐这次才是在劫难逃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君轻放下茶碗,转眼定神看着景昕,“你分析的确实很有道理,但你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说着凌君伸手刮了一下景昕的鼻尖,突然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很是随意地问道:“可还记得这个案子最初是谁挑起来的吗?”

看景昕眨了几下眼,凌君便知她明白了其间的机关,景昕叹了口气,“就怕景旸现在还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笔账最后会算到了他的头上。”

“眼下还有另一件越看越糊涂的事,必须你来答疑解惑,指点迷津了。”

景昕下意识忐忑起来,“那是什么事?”

“太子妃有喜了。”

“这还没莲心那个稀奇呢,真没劲。”景昕如是说,可眉间微蹙,心里并没有丝毫放松,“她要是再不怀,那些坐胎药真是白吃了。”

“不过,知道是怀孕的时候,孩子就没了。”

“什么?没了?”景昕一怔,“不是说,父皇和母后去东宫看景旸的时候,她就病了吗,当时服侍她的女医难道没有察觉?”

“这事就是出在太子生病之后,说是太子妃连日腹痛下红,司药司的女医大意,以为是她月信引起病症,可用药之后并不见好转,最后无计可施,才请了叶邈过去,但为时已晚,只能保住大人。”

“嘉懿也是糊涂,自己身体抱恙,为何不直接请太医诊治?司药司分配至东宫的女医才入宫几年啊,平时小来小去的头疼脑热,煎药保养也就罢了,都药不对症了,她还敢信?”

“听说,那女医是嘉氏的人,太子妃的芝兰堂素来皆由嘉氏的人侍奉,也恐她觉得此等妇人之症,不肯为外人道。”

“简直愚蠢至极!她是太子妃,紫微宫内,难道还有人敢害她不成?”

“事到如今,都是她自己作的,你也别动气。”

景昕叹了一口气,“景旸娶了她也是倒霉,皇祖母要是知道这些事都和她脱不了干系,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话音刚落,阮英来报,“少爷,车驾已备好,您和少奶奶可以启程了。”

凌君伸手拍了拍景昕的肩膀,“好了,别管他们了,眼下还是进宫去应付宁妃母子吧。”

二人相携出门,玉娟、阮英跟随在后,一起出了园子,却不想会在长街上遇到羲氏,看她和荷心并立在内仪门口,想来应该是特地在此等候他们。

“请娘大安。”凌君、景昕行礼道。

羲氏抬手示意,“起来吧。”

凌君试探问道:“娘,您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儿子吗?”哪知羲氏道:“我找昕儿。”凌君一脸尴尬,景昕却并不惊讶,只听羲氏又道:“昕儿,你随我来。”

“在角门等我吧。”景昕对凌君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便紧跟羲氏出了内仪门。

凌君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荷心,“姑姑可行个方便?”

荷心明白凌君的意思,只道:“大概是小姐的事,不过你且放心,夫人早就消气了。”

带着景昕到一僻静处,羲氏开门见山,“莲心怀孕了是不是?”

“是。”

“景明的?”

景昕一愣,“娘何以这样问?”

羲氏不改颜色,“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景昕脱口而出,“不是。”

羲氏冷笑一声,“死丫头!”

景昕猜到羲氏这话是在骂凌芸,所以她觑着羲氏,没敢接话。

“转告她,过年带着景明回家来,他们还没拜过祖宗呢。”

在大靖渤海族中有一旧俗,一对男女即便是行过大礼,写过婚书,也不可以算作合法夫妻。只有在双方父母允许之下,共同祭过两家的祠堂,才代表着得到双方家庭的认可,正式完成婚约。

景明与凌芸虽有赐婚圣旨,入了玉牒,但没有大婚仪式,凌芸也没有同景明按照婚俗单独祭拜过先祖,二人婚后回门,景明也没能去阮家祠堂祭祀。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烨帝选定吉日给他二人补办婚礼的原因,他们还有最重要的祭祖仪式没有完成。

羲氏能够做主提前让景明进家祠祭祖,就代表着她完全接纳了这个女婿,也不在乎是否有婚礼这件事了。

景昕含笑,提裙跪在羲氏身前,“媳妇替景明叩谢母亲!”

紫微宫,西苑。

景昱和兆雪嫣去春熙宫向鑫贵妃请安,行过穿堂,便看奇铭婼怒气冲冲地从寝殿跑出来,紧接着传来鑫贵妃的骂声,“蠢出生天的家伙!”

见奇铭婼横冲直撞而来,景昱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将兆雪嫣护在身后,“小心。”

兆雪嫣莫名所以,一手扶着景昱的手臂,只看奇铭婼走近,横了她一眼,然后与景昱擦身而过。

又听景昱道:“你别跟她计较。”

兆雪嫣摇头,“不会。”

“走吧。”说着景昱牵上兆雪嫣的手,继续往寝殿走。

进入殿内,且看鑫贵妃在西次间踱步,嘴上还说个停,“饶乐怎么出了这么个缺心眼儿!”

玉姝发现景昱和兆雪嫣来了,忙提醒鑫贵妃,“主子,豫王和王妃来给您请安了。”

鑫贵妃立即停下脚步,蓦然回首,只看景昱与兆雪嫣正向她行礼,“请母妃万安。”

“起来吧。”

“谢母妃。”

“你们方才可瞧见铭婼了?”

兆雪嫣不敢接话,只听景昱道:“瞧见了。”

“当真是被你外祖父娇惯坏了,越来越胡闹了,景晔选妃,她上赶着凑什么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也是待嫁吗?到处丢人现眼!”

景昱又道:“母妃息怒。”

“雪嫣,一会儿你去有凤来仪的时候,替本宫转告皇后,就说本宫抱恙,不能过去帮忙张罗了。”

兆雪嫣忙答应,“是。”

鑫贵妃回身坐到榻上,继续对兆雪嫣嘱咐道:“景晔选妃必然是由宁妃主导,你在边上听着就行,不用跟着掺和,他们母子触碰陛下逆鳞,如今大势已去,所幸当年没和他们攀上亲,现下还是少沾染的好,而且皇子成婚,陛下一向自有定夺,一切都不过是走过场而已。”

兆雪嫣点头,“是,臣妾明白。”

北万字桥上,听凊葳说起嘉懿的事,凌芸感慨一句,“那真是她福薄,没孩子命。”

“可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猝然听到凊葳冒出这么一句话,凌芸缄默。

凊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她一向金贵自己,从未听说她身子不好,平日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轻易就小产呢。”

那晚,景旸离开春晖殿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嘉懿的事出在景旸去芝兰堂之后的第三天。

凊葳试探问过景旸去找嘉懿谈了什么,景旸把嘉懿从小喜欢景昱的事情告诉了她,凊葳终于知道为何嘉懿一直对景旸不冷不热了。

景旸说他和嘉懿摊牌了,不想再装模作样给别人看了,如果她不愿意和自己过下去,他可以同她和离,但若是她放不下自己的位置,能够忍受孤寂,他会留给她表面的尊荣。

这样的景旸让凊葳觉得很陌生,隐隐中还有点可怕,可她又同情他,与嘉懿这场婚姻,他背负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可结果却太不如意了。

嘉懿并没有给景旸答案,但在凊葳看来,不论如何选择,这对她来说,都很难,也可以说是,残忍。

和离,她也没法和景昱在一起了。尊荣,她要用一生凄冷去置换。

看凊葳若有所思的样子,凌芸颇为犹疑地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不是意外?”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那孩子,可惜了。”

见凊葳不红不白的脸,凌芸关切道:“大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

“可我瞧你脸色不太好,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我去跟母后给你告假。”

“你呀,别老疑神疑鬼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看凌芸仍是不放心的样子,凊葳咧嘴一笑,“风的确有点大,吹得脸上紧巴巴的。”说着挽上凌芸的手臂,“快别啰嗦了,母后还等着咱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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