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红烛春暖,纤袅竟不知所措。似乎还是过去的情景,却是如此地诡异恐怖。楚桂儿知趣地退下,临走前还点上了香炉。弘昼端来合卺酒,纤袅只感觉毛骨悚然。极其温柔的笑容在弘昼脸上,纤袅却担心这笑容背后的面孔。她是多么恐惧,却不得不接受这杯合卺酒——这到底是合卺酒,还是鸩酒?

香烟飘渺,是一种醉情的暖香,只觉撩人。她只感到一杯酒下肚之后,浑身如同火烧一般。倒也分不清天地浊清,不知日月几何。数月下来,弘昼倒是心里欢喜,然纤袅时常梦呓。起初弘昼没在意什么,然而纤袅便时常如同癔症一般,成日坐在那里,不知所云。时而痛哭,时而狂笑。最开始时弘昼还是恼怒,然而发现纤袅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总是大喜大悲,有时竟然连自己也不认识。弘昼心里焦急,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别这样好吗?叫我一声啊!”弘昼抱住纤袅,“怎么不说话了?”

纤袅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不知道何处,忽然看着一直蜡烛,纤袅忍不住用手去触摸,忽然又吃痛收回。

“你干什么?别这样了。”弘昼很是心痛,“看着我……”

“永瑛,你在哪儿?”纤袅忽然尖叫起来,“永瑛,额涅在这里,你在哪儿?这里不黑,额涅抱着你,不要哭了……”

纤袅一把推开弘昼,在黑暗中摸索着,似乎摸到了什么,便抱在怀里,哄着。

“永瑛……都走了十几年了。”弘昼含泪,“他是嫡长子,稍有一些不足之症,又因处于孝敬宪皇后国丧期间。嫡母仙逝,我不能不去哀悼,因此没能照顾好他。是我的错……”

“永瑛他走了……可是……五阿哥也不要我了……”纤袅苦笑,忽然狠厉地看着弘昼:“为什么要把他给江浸月!一定是她没有照顾好我的五阿哥!……可是……为什么都说是我害死了他……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他是我亲生的孩子啊!”

“我还陪着你。”弘昼抱住她,“别哭了,我一直都在。”

“我要去找永瑛!我要去找五阿哥!”纤袅痛哭,“我要去找永琨,还有瑶茕!”

一听到“永琨”这两个字,弘昼顿时心有不爽。

“永琨……你在哪儿……我好想你啊……”纤袅痛哭流涕,“我好想永琨啊!”

“不准哭了!”弘昼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这淫妇!我早该知道当初不该那样便宜你,就不该让那个杂种留下来!”

纤袅只感觉被一盆水泼中,浑身冷汗。倒恢复了些许意识,见弘昼大怒,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忽然两记耳光打过来,纤袅顿时一阵眩晕,才彻底恢复了意识。

“王爷……”

“认出来了?”弘昼冷冷一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老实安分?你当那边的刑具都是摆设吗?现在没人能护着你,我要对你用刑,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奴才不知做了何事令王爷恼怒,还请王爷明示。”纤袅连忙跪下。

“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省心呢?”弘昼轻轻玩弄着她的青丝,“从来都不肯听话,总是那么倔强,骨子里带着那种抹不去的傲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温顺一点儿?”

纤袅已经惧怕到极点,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似乎有那么一段时间的事情记不起来了,可能就是那时候激怒了弘昼。她找不到密室的出入口,可每次进出她都是毫无知觉的。她已经死了出去的心了。

因和亲王福晋丧事,瑚成作为娘家人白天便也来到王府辅助操办。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那棺材似乎并没有抬进地宫,瑚成便心生疑惑。

“长史大人,今日是嫡福晋尾七,之前金棺不是已经停放地宫了吗?怎么如今又抬回来了?”瑚成询问。

“这我不知。”长史极其不耐烦,“这些事情逆得问管事官。”

于是瑚成只得去问管事官。王府里面本来有好几位管事官,然而弘昼几次三番嫌管事官借自己名义兴风作浪,甚至那些管事官时常找借口中饱私囊,因此弘昼便裁剪得只剩两人。按理说楚桂儿只该负责内院,然而弘昼却几乎架空了管事官的权力,将王府事务全权交由楚桂儿打理。而长史也就只有婚丧时来一次王府,于是楚桂儿几乎有了长史和管事官的地位。

“那你得去问那个阉人了。”大管事道,“我们这种三品顶带花翎的官员,连个阉人都比不上。”

“为何楚公公把握了王府的大权?”瑚成问。

“他打小就跟着王爷,王爷一直信任。然而王爷不想我们掺手王府事务,便逐渐把大权交给了楚桂儿。”二管事苦笑,“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被取缔的!”

“楚公公的权力,真的大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兰蕙问。

“那是当然!”二管事道,“楚桂儿不仅总管王府内院,还总管了本来不该他管的管事处,庄园处,回事处,随侍处,司房等。你永远想不到王爷对他是多么信任,就连嫡福晋还在世时,也要敬他三分。”

“也就是说,嫡福晋的丧事,要么我们去问楚公公,要么就只能去问王爷了?”兰蕙问。

“当然。”大管事道。

兰蕙心下犹豫,弘昼自然是不肯面见他们的,若是去找楚桂儿,恐怕又得被威胁一番。

回到府后,瑚成向兰蕙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兰蕙也开始疑惑了,但见瑚成难过,自己也于心不忍。

“恐怕我们还是得去找楚公公了。”瑚成叹气道,“只是这楚公公也不是什么贪财之人,我们也很难用钱财贿赂他。”

“我去试试吧。”兰蕙微微一笑,“相信我,我有法子套出话来。”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那楚公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千万当心。”瑚成道。兰蕙虽然极其厌恶楚桂儿,然而还是去见了楚桂儿。楚桂儿听闻兰蕙屈尊降贵来见自己,心下一喜,猜到她必然有事求于自己。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兰蕙问,“嫡福晋……她真的去了?”

“嫡福晋产后失调,气血两亏,忧思过度,不日便气若游丝,无力回天。嫡福晋的仙逝,令王爷极其悲痛。王爷把自己关在里面,实在不敢面对。”楚桂儿淡淡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王爷思念嫡福晋,很多规矩都往后推了或者没弄了。王爷操办了多少葬礼,偏偏这一次,弄了这么多差错来。一来王爷实在舍不得嫡福晋,抱着棺材哭了好几日,耽误了时辰;二来,那些管事官贻误怠慢,王爷现在也正气恼着。自此之后,韫袭苑彻底上了锁,王爷不准任何人进去。哪怕落了灰,也是我和王爷去打扫。王爷现在还在悲痛之中,要么把自己关在稽古斋,要么就把自己关在韫袭苑睹物思人。”

楚枫儿作为楚桂儿的干儿子,被安排在韫袭苑。伺候纤袅也这么久了,他何尝不知其中缘由?只是有口说不出罢了。恰好琅玕也时常来帮着料理丧事,尽一丝主仆情分,于是楚枫儿也含沙射影地告知琅玕其中的一些蹊跷。琅玕自然疑心,便也来拜访楚桂儿。

“我家主子骤然仙逝,然而出殡时又不准我跟着,这是为何?”琅玕问。

“你早已嫁作人妇,削了奴籍,与和亲王府本身就没了关系,出殡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跟着?”楚桂儿冷笑,“你们二人妄议丧事,该当何罪?王爷若是知晓你们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语来,会怎么想?”

“琅玕,这里的事情,交由我便好了。你且帮着大爷料理丧事,这里有我。”兰蕙道。

琅玕看了看兰蕙,心想自己的地位始终不如她,自己说的话自然没有什么权威,于是便听从而离开。

“现在只有我们二人,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便是。”兰蕙道。

“我忽然发现一个很可笑的事实。”楚桂儿道,“你似乎始终是为了吴扎库氏而效力。你好好想想,你为吴扎库氏家族做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瑚大爷是真心疼你吗?为了自己的妹妹,这么出卖自己的发妻,是不是很讽刺?”

“你……你是什么意思?”兰蕙一颤,“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的可是事实?”楚桂儿冷笑,“瑚大爷为了自己的妹妹而让自己的发妻抛头露面,这成何体统?我虽爱你,但也深知这其中名不正言不顺。我相信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跟着我的。”

兰蕙心里面如同坍塌一般,如同一盆冷水浇在身上。是啊,她嫁到吴扎库家,孝顺公婆,言行举止没有一丝破绽。可是他最爱的丈夫,却总是逼得她铤而走险。想到这里,兰蕙的心逐渐被泪水淹没。她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谁呢?她依旧停止了腰板,定定神:

“我是吴扎库家的媳妇儿,关心妹妹,不也应该是我做的事情吗?”

“可怜你被吴扎库家算计了!”楚桂儿冷笑,“瑚大爷的确宠爱嫡福晋,倒胜过了你。我这一生都没有娶妻,不过纳妾一人辛氏,但她也早已离世。我予你想要的,你予我想要的,可好?”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兰蕙咬牙,“你不过一个太监……”

兰蕙止住口,她清晰地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不是什么太监。

“我在王府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府里面,可是从来没人敢对我不敬的。”楚桂儿道。

楚桂儿的房间,虽然不大,然而一进来便感觉金碧辉煌,沉香的气味氤氲,到处摆着冰盆,气爽宜人。

然而密室里面,弘昼因为气恼纤袅,便故意见了冰盆,里面更是闷热得很,只是自己要进去之前,才吩咐楚桂儿把冰盆送进去。纤袅燥热难耐,抱着竹夫人不愿动弹。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她瞬间警觉起来,却见面前出现一男子,着轻纱长袍,上面绣着墨竹。纤袅仔细辨别,奈何烛光太暗,看不真切。

“仙子如此落魄,君子尤为担忧。特命我诣。”

“竹林隐士……”纤袅几乎脱口而出,只觉有些许恍惚。

“君子命我送来二物,一物冰飘花玉镯,忆昔旧事;一物青丝手链,连接今昔过往。”白锦道,“君子已等候多时。”

几乎一瞬,青丝手链和冰飘花玉镯已经戴在自己手上。一阵冰凉刺骨,手链和玉镯深深嵌入。纤袅吃痛,苦不堪言。

“为何……你们都要如此折磨我?倒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忽然纤袅直勾勾地瞪着他,满是怨恨:“你们以为一个镜子就可以困住我吗?”

忽然纤袅眼里似乎渗出血来,顿时感到一阵冰雪一般的震怒。白锦顿感不妙,见其模样,如同煞魂一般。

“他妄以为这样就可以控制住我吗?”纤袅冷笑,“梅凋了,被锁住了,你们都很高兴,对不对?”

忽然一阵狂笑声夹着风雪打向白锦,白锦只得马上离开。此刻纤袅如同恢复了平静,晕倒在床上。

“好热……好冷……”

她仿佛看到雪松山上,藏着**的阁子,她偷走的那一回;又看到,似乎是窟涟君子,在翻着什么。

窟涟,骷纞,枯莲。

“忆昔……”

纤袅再一次惊醒,已是大汗淋漓。此时楚桂儿将冰鉴送进来,像是弘昼马上要来了。闷热的密室逐渐清凉起来,楚桂儿又去备浴汤,随即楚桂儿伺候纤袅沐浴。

“今日王爷心情可不好,在宫里头受了气,您可得注意些。”楚桂儿道,“别一天到晚哭丧着一张脸,您得到王爷这般疼爱,还不知足?王爷对您有多好,何人不知?今儿您就把王爷伺候舒服了,没准儿王爷一高兴,多给您赏几个冰鉴。”

纤袅不语,盯着浴汤里的玫瑰花瓣出神,心里头自是悲苦。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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