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秋风很大,一刮就是一季,犷平外的嫩草还没等吹黄,便已被数万头牛羊啃嚼一光,每日里整个北地都充斥着牛羊的叫声和战马的嘶叫声。
丘力居与苏仆延众人战在烟迹未消的城墙上,早已对此声习以为常,满目望去皆是连绵不绝的鲜卑军帐,一直延伸到天边,仿佛已入了冬,雪盖大地一般,白茫茫的。
乌延不敢再看下去,对丘力居说道“盟主,我们还是进去商议一下吧,看看怎么办。”
众人走进箭楼内,毫无讲究的席地围坐在一起,难楼王看了眼丘力居问道“盟主,赵越那边可有消息?”
丘力居沉着脸微微摇了摇头,难楼王见状怔了怔,叹了口气,言道“毕竟不是一族的”说着还深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苏仆延。
丘力居这时却开口说道“赵越他一定会来的,若他连其中道理都看不明白,也不会闯下如今的赫赫威名。”
“那盟主你方才为何…?”难楼王疑惑的问道,众人也瞧向丘力居。
“我是担心即便赵越领军来了,也击退不了鲜卑。”丘力居沉声说道。
众人闻言想了想城外的十万鲜卑大军,一时沉默不语,虽说赵越有过战败匈奴的战绩,可匈奴不是鲜卑,鲜卑可是打的匈奴东躲西藏,如今鲜卑的领土多半都是从匈奴手中夺来的,当然还有乌桓人的土地,战力可想而知,不然以乌桓人的性子,岂会龟缩在城内?
“实在不行,我们撤进关内吧。”苏仆延想了想提议道,这也是他多日来思讨的结果,以他与赵越的翁婿关系,他们苏部去了幽州至少能有一席之地,前番鲜卑攻下虒奚后,他便已经着手此事,命苏赫里带着部分族人迁入关内渔阳郡,听儿子送回来的消息称,汉人待苏部甚厚,已划出一城让他们暂居,当然其中少不了渔阳太守李达是看在赵越的面子,才这般做的。
乌延一听冷哼一声,笑道“苏兄去了幽州自然会受到礼遇了,可是我们老哥几个却不一定喽,说不得那时要给你苏部做奴隶呢。”乌延一直深恨苏仆延占了这么大地盘,可谁让人家有个好女婿呢,心中虽恨,却也只能冷嘲热讽。
“乌延,你何出此言,我也是一片好意。”苏仆延闻言顿时色变,愤怒道。
“行了,都这时候了,我们自家人还吵,不过乌延说得也不无道理,苏老弟是好心,但苏老弟只看到他对你苏部的好,却又怎样保证他对我们也一样呢,何况去了汉地,我们便受制于人,与奴隶无异。”丘力居沉声说道,显然不赞同这个主意。
众人也点头附和称是,虽说许诺归顺赵越,可入了关和留在关外这里面却大有说法,入了关则形同人家的部下,而在关外,却是以属国身份自居,意义完全不一样。
丘力居的话不无道理,事实也的确如此,苏仆延觉得有些尴尬,似乎这时与赵越翁婿关系,使得他与整个乌桓疏远了许多。
那楼瞧出了苏仆延尴尬的处境,开口对众人劝道“苏兄也是为我乌桓着想,这个办法也不是不可,一旦我乌桓无路可走时,也只能入关了。”
那楼适时的出言一语,缓解了尴尬气氛,苏仆延不由得投来感激的目光,众人闻言却是恍然大悟,如今后事不明,提早得罪苏仆延殊为不智,说不得真要有那一天,还得指着苏仆延活呢,遂纷纷对苏仆延出言表示歉意,即便乌延也开口说道“方才老弟出言有些急了,苏老哥勿要见怪。”
“无妨,这时候谁心里都急,我明白。”苏仆延拱手说道
这时一名部将匆匆跑进箭楼内,对众人说道“诸位首领,赵越派人传来消息,幽州兵马已至平奚关,三日后便能赶到。”
众人闻言齐齐起身,心中松下一口气,这是最近一段日子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丘力居忙问道“可说了来了多少兵马?”
“说了,赵越本人亲率近两万大军先赶来增援,后面还有三万步卒,而且俊靡也有不下两万的大军。”那部将一脸兴奋的说道
众人听了无不高兴,唯一遗憾的是五万大军几乎都是步卒,守城可以,进取却不能。
丘力居感慨叹道“一下子来了五万援军,据我所知,这也是倾国之兵了,足见赵越是真心援助我等的,抛开它事不论,此番我乌桓却是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
难楼王点头言道“确实如此,我乌桓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是能退了鲜卑,我难楼王却是真心归顺于他赵越。”
守着人家赵越老丈人在这呢,现在表忠心可比当着赵越面,效果好多了,众人随之纷纷附和,大有为赵越赴汤蹈火之势。
丘力居哪能看不明白,抬手止住众人,沉声吩咐道“援军不日将至,速将此消息告知全军,以鼓舞士气,命全军严守城防,不可懈怠,以防鲜卑来攻。”
“遵命”众人齐声抱拳喝道
鲜卑大营,中军金顶帅帐内,东部统领轲比能一身重铠,头顶四周剃的光秃秃,独留中间头发扎起一条条辫子披散着,长得凶恶,站在大帐中央,冲着和连沉声问道“大单于,我军已陈兵数日,为何迟迟不进攻?”
“不错,大单于,即便不攻城,将它围起来,困死他们也成啊?我们在这干等着,难不成等他乌桓出城来战?”步度根起身附和道
“出城?借他乌桓几个胆子。”成律归耻笑道
大单于斜靠在虎皮帅床上,眯眼瞧着帐内叫嚷的三人,沉声训斥道“都是无智的莽夫,我父亲在世时怎么说的,多学学汉人文化,瞧瞧你们,如今我鲜卑也是雄踞一方的大部,帐内议事一点规矩没有,都给我坐下。”
鲜卑地处偏远,离着大汉较远,不似乌桓深受汉族文化熏陶,而鲜卑仍以游牧为主,自占有了乌桓领地后,也继承了些乌桓人的古老文化和习俗,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常以刻木为信,所以即便面对一族之主,大单于和连,也是毫无尊敬,有什么说什么,在他们眼中,单于只是领导他们获取更多的财富而已。
而文化的落后,并不代表武力也落后,鲜卑族如草原上的野狼一般凶猛,连妻子都是靠着勇武夺来的,为了能获得财物,粮食,完全不顾自身性命,常常入山猎杀猛兽,可谓悍不畏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