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好,就够了。
我正要带人进宫门,却忽听头顶传来一声尖锐的鹤唳,紧接着就是仙鹤振翅从天而落的声音——
寻声望去,只见一紫衣神女妆扮精致,仙袍飘逸,满头珠翠,面容姣好唇含笑意的驭鹤从天而降。
其身后,还跟着十六名手提香炉,彩衣飘飘的神界仙娥。
白鹤驮着神女翩然落地,神女挥开银线密绣宝相花的宽大裙摆,一袭紫云纱仙衣轻盈如烟雾,柔美似朝霞。
华服曳地,臂弯挽着薄如蝉翼的银纱披帛,腰系水玉银花珠链,胸前挂着白玉云纹莲花银铃铛项圈。
青丝高挽成仙人双月髻,满头簪着银花玉饰,珍珠步摇垂落宛若削成的窄肩。
柳眉杏目,高鼻红唇,容颜娇美,眉心一朵白梨花清雅端庄。
举手投足间,皆是神府玉女之贵气,轻启薄唇,声若黄鹂,婉转多情。
“是贵客到了?”
宫娥恭敬上前搀扶住她,神女下鹤,双脚落地,轻移莲步。
原本还同我们嬉笑打趣的神将见了她立马恢复面无表情的正经模样,揖手向她简单一礼:“宓阴神女。”
神女和颜悦色地走近我,礼数周全地屈膝参拜:“黄泉娘娘,初次见面,幸会。”
我眯了眯眼,淡淡问:“你是?”
神女站直身,报以一笑:“小神乃是东岳神女,宓阴,奉东岳大帝之名,代掌神宫内务。早闻娘娘要来,小神期盼已久。”
东岳神女,代掌神宫内务的神女?
我不好多打量她,琢磨她的身份,便简单颔首示意:“神女客气了。”
宓阴神女大方得体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娘娘远道而来,还请随小神入宫休息。小神为娘娘引路。”
我张口正欲道谢,笔直立在旁边的神将却冷声打断:“宓阴神女,接待冥界贵客,乃是赵灵官的差事。”
神女闻言,眸底陡然一黯,敛下唇角笑色,语气虽轻,却能听出其中不满:
“李将军,看好你的神宫大门!本神女可是奉帝君之命,掌管神宫内院一切事务,怎么,本神女给娘娘引路,难道还不抵赵灵官心细,招待周全吗?
况且本神女与黄泉娘娘同为女子,由本神女为黄泉娘娘安顿住处,难道不比赵灵官一个男神仙方便?”
神将噎住,仍是犹豫:“可是……”
我不大懂这位神将为什么不想让宓阴神女给我们带路,但瞧眼前这位神女的架势,怕是这个路她引定了。
为避免不必要的矛盾,我无奈开口解围:“将军好意,本尊心领,这位神女所言有理,就请神女帮忙带路吧。”
宓阴神女目的得逞的弯唇满意一笑:“多谢娘娘信任,那娘娘,请吧!”
神将目露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见阻拦不住,只好认命退下……
但,听风临走时,却被他拽了一下袖子。
听风扭头,深深凝望他几秒,会意地捋了捋宽大袖摆,跟上我。
进了宫门,我去过不少神仙的宫府,故而对神宫的雕梁画栋,玉宇琼楼早已见怪不怪了。
倒是月红和乐颜,一路上虽已在极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想四处多张望几眼。
而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引路的这位宓阴神女眼。
“娘娘身边这两位侍女,看起来,不像是仙人。”她有意试探。
我缓步走在汉白玉铺成的宽敞宫道上,淡然答话:“冥界选侍女没那么多讲究,本尊见她们乖巧听话,便收在身畔养着了。”
“原来是这样,素闻黄泉娘娘性子清冷,不爱言笑,今日一见,娘娘年纪轻轻,果然宝相威严。”
这神女,倒是挺会用词。
我慵懒答话:“本尊是冥界正神,出生阴曹,我们冥界的神仙,都不大爱说笑,影响办案。”
紫衣神女引我们迈上一条小道,往神宫中心点的南边去。
“受教了,冥界的神仙,还真是与众不同,娘娘气质不凡,难怪受人称赞。”
刚才守门的神将和我们提及过,给我们安排的住处离东岳大帝寝殿近,东岳神宫,宫主的寝殿必然在正殿后方,整座神宫最中间的方位。
所以,按理说我们应该沿着刚才那条宫中主干道一路往前走,就算要换小道,也不该换到目前这条路上……
眼下我们走的这条路……反而离东岳大帝的寝殿越来越远,地理位置,也越来越偏了。
从刚才执意要为我们带路,到现在越走越偏,这个宓阴神女,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听风很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低声询问:“敢问这位神女,这是要带我们去哪?怎么路上宫娥侍卫,越来越少了?这路,也越来越窄了……”
走在前面领路的紫衣神女立马笑着回答:
“神君且稍安,哎呀,都怪本神女不好,这不是近来入东岳神宫的神仙太多么,本神女奉命为诸神分配住处。
我们呢,是按品阶大小逐一分配的寝殿,临到娘娘时,外面的大寝殿已经被分出去完了,只剩下比较偏僻的几处小殿宇。
本神女又想着,冥界的神仙娘娘都喜欢清静,所以本神女便将最南头的那座殿宇分给了娘娘,娘娘别急,马上就到。
那座寝殿名唤秋水殿,殿门口就是一片大水泽,这个时节,娘娘得空正好可以在门口钓钓鱼,赏赏神界的紫莲花,而且,环境绝对安静,没人打扰。”
听风暗暗攥紧双手,拧眉:“那神女,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神女是故意的。
东岳神宫殿宇九千间,一次庆典,绝不可能邀请九千位尊神前来参加。
刻意把我们安置到最偏最远的寝殿……要么是她和我们有仇,要么是她和冥界有仇!
我朝听风使了个眼神,暗示听风不要招惹是非。
穿过一片竹林,我们迈上沿水的小道,走了几步,我从容试探:“本尊见神女,年纪尚轻,小小年岁便能执掌一宫内务,得东岳大帝如此器重,本尊真是敬佩。”
宓阴神女抬袖掩唇,优雅笑笑:
“娘娘此话,说的不对。本神女虽说年岁不大,但比娘娘,却还大几千岁。本神女得帝君器重,也是因为,本神女乃是帝君抚养长大的,本神女自幼就在帝君身边学习修炼,帝君是本神女唯一的亲人,帝君优待本神女,本神女自当为帝君尽心尽力,忠心侍奉。”
我挑眉:“哦?原来如此,怪不得神女如此优秀,竟是帝君一手调教出来的小辈。”
“本神女可算不上帝君的小辈,本神女与帝君……朝暮相伴了数千年,彼此早已视对方为最亲近的人。
帝君现在,一刻也离不开本神女,娘娘你别看帝君在外威风凛凛,其实帝君有很多怪癖,比如,他吃茶,只吃我泡的茶,用膳,也只吃我亲手做的饭菜。
更衣需要本神女亲自侍奉,焚香,也只爱用本神女亲手所制的桃花香。就如帝君自己所说,本神女,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听风听罢,脸色陡然一黑。
乐颜亦诧异地差点失言,幸好谢令姮及时握住乐颜的胳膊,用法力封住了乐颜的嘴。
我睨了听风一眼,暗示他别露馅。
“这般说来,神女与帝君,莫不是好事将近?”我平静问。
宓阴神女佯作羞涩:“娘娘打趣本神女了,本神女与帝君……只是普通朋友。”
嘴上说着普通朋友,可实际上,恨不得在脸上写上‘东岳大帝是我的人’几个大字。
我望着碧水青山,略为失望。
我来东岳神宫,是为了见阿九……可不是来和情敌撕架的。
“啊对了,帝君近来繁忙,不方便见客,娘娘若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宫娥前来找小神。”
“我知道了。”
宓阴神女说着,眸光却不住地往我腕上那只镯子瞟……
“娘娘你的这条手镯,倒是别具一格。”
我不加掩饰地轻描淡写道:“嗯,别人送本尊的礼物,确实很别出心裁。”
宓阴神女挑唇冷笑笑:“想必,是对娘娘很重要的人吧。”
我面无表情的不回答她。
她见我迟迟没搭话,又虚伪地笑着亲近我:
“我也有一条手镯,是帝君送的,但前一阵被我不小心摔坏了,还划伤了手腕,帝君知道此事后就不许我再戴镯子了,帝君说,这些东西看着挺养眼,但实则佩戴又有风险,会伤人的东西,再漂亮美丽,他也不许我接触。”
我依旧没什么反应:“帝君待神女真好。”
她得意显摆:“不能称之为好不好,我与帝君相伴数千年,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听风气的脸发绿,我则一脸无所谓地疲倦打个哈欠。
这地,还能再偏点吗?我腿都走疼了,乐颜和月红都累得大喘气了……
十来分钟后,我们才顺利抵达东岳神宫最偏的殿宇——秋水殿。
殿如其名,门口就是片极大的水泽,农历正月份的时节,从这片水域边上过一遍都能感觉到寒气蚀骨,冻得人直打哆嗦……更何况是住在水边了!
这不等同于寒冬腊月把人塞冰箱里吗?
雪中送炭没有,雪中泼水的倒是来了一个。
进入寝殿唯一的路,架在水域上方,是条汉白玉铺成的长栈。
邻水而居的环境是当真好,但可惜来错了时节,这处殿宇就适合夏天避暑。
外面三十八度,里面二十一度。
路上月红与乐颜疯狂地打喷嚏,连白君与听风都被冻得全身不自在。
这位宓阴神女的下马威,给的劲真大。
顺利进入神女为我们安排的寝殿,我原以为殿内能像点话,好歹暖和那么一丢丢,可没料到……屋里就像冰窖一般,更寒!
趁宓阴神女命人给我们收拾桌椅,白君搓着胳膊悄悄凑到我身边,小声与我耳语:
“你们冥界是不是干了什么事,得罪老九那个小气鬼了?给咱们安排到这地方住,这不是故意折磨人吗?
这么冷,连我们都受不住,更何况是月红和乐颜了,乐颜还是个凡人,你看青阳和乐颜脸都被冻白了。这还叫招待周全,这是打算给我们留全尸吧?”
听风也靠过来浅声说:“这位神女,与之前那位守门的神将态度截然不同,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刚才我跟你们进宫门,那神将还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当心这位宓阴神女……”
我无奈深叹了口气:“忍吧,等她走了,我再用法术把此处罩起来。来者不善,怕是冲着我做出这一场戏的。”
“我觉得也是!”听风没良心道:“这个神女,一听就是对东岳大帝有意思……八成,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故意为难你呢。我们啊,都是被你连累的。”
我淡定启唇:“如果连一个东岳神女都知道了我与东岳大帝从前的事,那就证明,东岳大帝也晓得我与他从前的关系。”
“他如果知道你和他是两口子,还放纵东岳神女这么欺负你,那就、不好了……大概率是老九那个负心汉想赖账!我……”
奈何白君的话还没说完,另一道陌生男人声就突然从门外传了过来,打断我们所有人的思路:
“娘娘,判官大人,下官找了你们好久,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哎呦你们也真是,下官不是让小李告诉你们,在宫门口等下官吗,下官就晚去了半刻钟,你们人影没了!”
我与听风白君一致转身朝门外看去,只见一身穿青袍的年轻仙人热络地快步朝我们赶来,边走边朝我们揖手行礼:
“下官赵灵官,见过娘娘,判官大人。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此处乃是安置仙果仙草的殿宇,前几天还装过几笼白鹤,你们也不嫌冷吗?”
听风怔住,皱眉沉声质问:“什么?此处前几天是养白鹤的地方?”
赵灵官假装无辜,演技极好地理直气壮反问:“对啊,判官大人没闻见此处屋内还有飞禽的体臭味?”
白君耸了耸鼻头闻闻:“还真是!不但有鹤屎的味道,还有……雀鸟、天鹅的气息,感情这地方原来是个动物园啊!”
听风顺势接戏,勃然大怒:
“好啊!本判与娘娘应邀前来东岳神宫,却不想你们东岳神宫的待客之道就是让贵客住鸟屎笼子!既不欢迎我们冥界使者,何必要下帖邀请!走!娘娘,我们回冥界,请冥王大人来同东岳神宫好好要个说法!”
“这、难道不是几位迷路误闯进来的?哎呦,几位可是我们东岳神宫的贵客,上头早有交代,娘娘同判官还有几位大人的住处在东岳神殿后方呢!我们怎么可能会让几位贵客住这鸟拉屎的地方啊!”
赵灵官的好演技成功引来了一切事情的主使者宓阴神女,神女匆匆自内殿赶出来,见到赵灵官,愣了下,随后乖乖行礼:“灵官大人,您这是……”
白君趁机赶紧告状:“就是她,说你们东岳神宫没空地方了,所以就把我们安置在这里了!还说这里环境好,住得舒服。怎么着,她是仙鹤,她前几天在这里住过啊!”
宓阴神女脸一白,意外的昂头看了眼赵灵官,仓促端平双臂,弯腰狡辩:“不是,赵灵官,神宫内,确实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住处了,小神以为,娘娘喜欢清净……会满意这个地方的。”
赵灵官不悦问罪:“宓阴,谁让你为黄泉娘娘他们安排住处了?”
宓阴神女心虚低垂着脑袋,底气不足却强装振振有词:“是、帝君。”
赵灵官冷脸低斥:“胡说!帝君何时让你为冥界诸神安排寝殿了?”
宓阴神女昂头,毅然对上赵灵官的视线,态度强硬起来:
“帝君命本神掌管神宫内务,前几届的祈福大会,也确实皆是本神一手安排,况,今年其他仙家的寝殿分布,从一开始就是本神做主,本神两天前已将分布图呈给灵官大人阅览了,彼时灵官大人并无异议。”
“是,宓阴神女心思缜密,帝君愿意将宫内大小事务交给你安排做主,今年你呈送的安置图,的确思虑妥善,无可挑剔,但本官记得,你送过去的安置图上,娘娘的寝殿,不在此处,在晨曦殿。”
“本神原是打算将晨曦殿收拾出来,供娘娘居住,但昨日,魔界公主看上了晨曦殿,吵着闹着就要住那座殿宇,本神阻拦不住,恐拂了她的意,她会在东岳神宫生事端,所以只好将晨曦殿给了她。
本神想着,以冥界与泰山的关系,黄泉娘娘一定不会为了一个住处斤斤计较,本神原打算为娘娘再择寝居,可该安排出去的寝殿都安排完了,临时更换,怕于东岳神宫名声无益。
眼下还空着的几处寝殿里,唯有秋水殿远离喧嚣,安静舒适,本神并不清楚秋水殿之前是作何所用,也不晓得秋水殿豢养过其它东西。
本神只以为,外面皆传黄泉娘娘性子冷淡,黄泉娘娘又是冥界的神仙,应该不畏寒冷,偏爱僻静才对,没想到,是本神会错了意,黄泉娘娘原来,并不喜欢清静。”
这话说的,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出她一语双关似的。
听风忍无可忍道:“我们娘娘虽是冥界的神仙,也不喜喧嚣,但娘娘大病初愈,你故意将娘娘安排到寒凉之地,究竟是何居心。
我看你们泰山是根本不欢迎我们冥界前来,亏我们娘娘还想着东岳大帝尊贵无匹,趁此机会前来拜见东岳大帝,请大帝赐教,再一观东岳泰山之壮阔。
万万没料到,我们刚来东岳神女就给我们下马威瞧。此次庆典,我们冥界不参加也罢!本判这就回去奏明冥王,请冥王与酆都大帝不用再来了!”
听风这张嘴啊,真是一如既往的得理不饶人。
我被吵得头疼,抓住听风胳膊低声道:“算了,赵灵官既然来了,那就请灵官为我们换一座正常殿宇吧。别的,无需再计较。”
赵灵官歉意道:“对对对,娘娘所言极是!还请诸位随我来,下官为诸位更换住处。判官大人勿恼,此次是我们招待不周,是下官的错,下官的错……”
白君挺直脊背嘚瑟起来:“还以为你们神仙府邸有多高大上呢,没想到还搞下马威这一出,风判,你之前不是说冥王与东岳大帝关系不错吗?我看,如今这状况,倒像是东岳大帝跟冥王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听风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是什么情况,早知今日被人如此戏耍,本判就不该怂恿娘娘过来!还以为是游山玩水放放假,没想到一进来就被人当头棒喝!”
赵灵官笑的脸都要僵了:“哎呦,风判,你可是我们泰山的老相识了,这只是我们工作中的一次小失误,你别放在心上,下官等会儿补偿你!”
听风冷笑一声:“补偿?可不敢,你们东岳神宫的补偿,我承受不起。”
赵灵官正领我们原路返回,那宓阴神女突然快步追了上来,不死心道:
“赵灵官,您打算将黄泉司的贵客,安置在何处?宫中已经没有更合适的殿宇可供娘娘休息了,不若,再让宓阴为贵客们安排吧,宓阴也好将功补过。”
赵灵官顿了一步,扭头看她,年轻清秀的容颜上笼着一层阴霾,另有深意地低沉道:
“本官都亲自来接人了,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非要本官和你讲明道破,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才罢休?宓阴,帝君千年前和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记了?这千年来的惩罚,还没受够?”
宓阴神女顿时脸色煞白,委屈地昂头,看着赵灵官眼角蓄起薄薄水雾:“本神、本神不是那个意思……”
赵灵官冷漠拂袖:“不是那个意思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别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若想继续留在泰山,就少动不该有的念头!”
“我……”
宓阴神女愣在原地,一时语塞。
赵灵官扭头又换回那副憨憨面孔,热情地给我们引路。
“娘娘,风判,请。”
又走了两里路,白君才放心地拉着赵灵官八卦起来:
“那个什么、宓阴神女,是老九、呃,东岳大帝的什么人啊?刚才来的路上,她言谈里几乎句句不离老九、咳东岳大帝,该不会是你们东岳大帝的什么红粉知己吧!”
赵灵官一愣,下意识偷偷瞥我,赶紧解释:
“什么红粉知己白粉知己的!我们帝君可是个正经人,不搞那一套。
宓阴神女啊,她原本是隔壁山头山神的女儿,当年她父亲为了庇佑一方黎民苍生,牺牲自己与妖孽同归于尽,死后洞府内只留下了这么一位几岁大的小女儿。
帝君知她父亲乃是为苍生而死,便心生怜悯,将小宓阴接来了东岳神宫,放在膝下教养,帝君将小宓阴当做孩子看待。
只是小宓阴渐渐长大,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岁,偏偏咱们整座东岳神宫,最拿得出手的男子就是咱们大帝,然后她就对大帝心生爱慕了……”
白君嫌弃道:“那不还是红粉知己!”
赵灵官激动纠正:“才不是呢!大帝对她压根没那个意思,两千年前,大帝察觉到宓阴对自己动了歪念,便已经同宓阴明确的说清楚了,还不许宓阴再掌管神宫内务,将宓阴罚去极寒之地闭关修炼,冻了宓阴两千多年。
大帝原以为这两千年能让宓阴清醒清醒,宓阴回来后的表现的确正常了很多,我和大帝都以为宓阴已经认清现实了,大帝这才允许宓阴参与安排此次庆典诸神住所之事,谁知道,她一见到娘娘就原形毕露了!
为娘娘安排住处的事本该我全权操办,谁晓得她派人拦我路,我在半道上耽搁了挺长一段时间,等我赶到神宫门口,老李说你们已经被宓阴接走了。
我担心会出什么差错,便赶紧直奔晨曦殿,鬼知道晨曦殿里住的是那位魔界公主啊,我在宫里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你们……
秋水殿,她倒真敢!那地方能住人吗,以前都是被咱们当做冰窖用,冻新鲜瓜果的!嫉妒,妥妥的嫉妒!
幸好帝君睿智,让我单独负责接待冥界的神仙!”
听风无聊地晃着扇子:“怪不得,对娘娘敌意这么大。”
赵灵官无奈道:“娘娘勿怪,也不要和她计较,她啊,就是醋性大了点,往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女神仙,连归吾山的灵帝来找帝君,都被她当成情敌拦过。她本性不坏,就是对帝君有些执念……等回头,帝君会设法处理此事的。”
说话间,赵灵官已经带我们来到了一处气派奢华、开满云雾花,庭中栽种着大片粉芍药的神宫门前了——
我昂头,看了眼殿宇宫门上方的牌匾,匾上写着——‘上始宫’。
上始二字……可不是普通宫殿能随便用的……
刚一进门,便有花香扑鼻而入,馥郁沁人,好是熟悉……
是芍药花香。
放眼看向满院开得粉嫩娇柔的芍药花,我微微一愣。
乐颜新奇的小跑到花圃边,指着里面的芍药花惊讶道:“这里也有芍药花啊,这片芍药花比咱们家里的那片还漂亮!”
赵灵官轻笑道:“这都是帝君亲手培养出来的芍药花,最近这千年,帝君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就爱上了养芍药花,这不,宫里到处种的都是。
帝君每回,最喜欢站在芍药花前闭目冥想了,不但院子里有芍药花,寝殿内的花瓶里插的也是。
帝君极为宝贝这些芍药花,连宫娥们采花更换殿内插花,帝君都特意吩咐,要挑手轻的去采,免得弄伤他的宝贝芍药。”
“芍药……寝殿?”听风捉到重点,皱眉问赵灵官:“此处殿宇,与旁的地方颇为不同,比旁边几座神殿大的多,仙气更为浩瀚,守卫也更森严……上始宫,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谁的寝殿?”
他问出了我心底的问题,我和白君齐刷刷将目光投在了赵灵官身上。
赵灵官憨厚一笑:“当然是帝君的寝殿啊!我刚才算了下,外面剩余的那些空殿确实不怎么好,既然娘娘没地可去,那就直接住帝君这呗,反正帝君最近不在家。”
“你把我们带东岳大帝的寝宫来了?”听风震惊不已:“这这这、哪有客人住主人寝宫的道理……东岳大帝的寝宫,怪不得如此大,如此壮观呢!”
怪不得叫上始宫……
我怂包的莫名心慌起来:“这不妥吧,我们这么多人,都住在这里肯定会打扰到东岳大帝,而且,寝宫乃是东岳大帝的私人地盘,我们贸然冒犯……会惹大帝不悦的,传扬出去,也不好。”
赵灵官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帝君的寝宫,又不是旁人的,你们随便住,没问题的!宓阴不是故意不给你们安排靠近帝君的寝殿么,本官索性就把你们安排进帝君的寝宫,气死她,让她肠子都悔青!”
我哽了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听风头疼道:“你和她较劲,能不能别献祭我们啊,我们害怕……住在这里,你是真不怕把我们家娘娘吓出个好歹。”
“哎呦就当提前熟悉一下环境了,再说咱们帝君脾气可好了,你们和他做邻居,绝对不会吃亏!”赵灵官拍拍听风胳膊安抚道:“放心好了,这事我做主了,帝君绝不会怪罪!”
说罢,挥了挥袖子召一波宫娥过来,郑重安排:“你们以后,就跟在娘娘身边贴身侍奉娘娘,还有……”目光落在我身后的两名假侍女身上,赵灵官心知肚明,善良安排:“还有两位冥界的女使者。”
面容姣好身披彩衣的宫娥们屈膝行礼:“是,大人。小仙等见过娘娘,见过诸位使者。”
赵灵官接着介绍道:“这些都是在上始宫侍奉多年的仙子,自己人,底细干净,娘娘可放心使唤。”
我有点分不清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强装镇定地颔首:“多谢赵灵官。”
宫娥们规矩地回到我们身后守着,赵灵官满眼笑意道:
“我就不为诸位安排具体住处了,娘娘的寝殿,等会儿让仙子们带你过去即可。风判及几位大人,除了正前方,帝君的上始殿,其他殿宇可以随便住,届时需要收拾整理什么,让宫娥去办就好。”
“随便住?你是真打算让我们把这里当家啊!”听风为难地吐槽。
赵灵官笑笑:“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白君牵住月红的手,不装了:“那我们就先去找住的地方了,折腾了一天,老腰都要断了。”
赵灵官客气的揖手:“请。”
赵青阳与乐颜也跟着白君走了。
只剩下宋堂主与听风面面相觑,谢令姮还守在我的身畔。
我犹豫片刻,开口问赵灵官:“灵官大人刚才说,帝君最近不在家,他,出远门了?”
赵灵官好脾气道:“也不算出远门,是去天上了,天帝传召,帝君赶去诉职了,大约还得四五日才能回来。”
刚归位就去天庭诉职,果然这些上古大神都是工作狂。
“娘娘先歇息,下官去为娘娘准备晚膳,娘娘有事,随时传召下官。”赵灵官出声告辞。
我点点头:“劳烦灵官大人了。”
等赵灵官走远,宋堂主才忧心忡忡地与我说:“我怎么总觉得,这东岳神宫,怪怪的?”
听风赞同:“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不觉得他们对我们,太过友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