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峻的痛苦有一大半来源于别人的伤害,还有一小半则来源于他自身。
他的记性实在太好了!
大部分人对于自己两三岁的记忆都是模糊的,顾峻却能清楚记得当时父母吵架的原因,所以他永远不能原谅父母——是的,被顾峻记恨着的不仅是疑似婚内出轨然后离家出走的母亲,还有他承受不了感情变故选择自杀的父亲!
这两个人身上都没有丝毫责任心,一个抛夫弃子,另一个也懦弱自杀,两人都没有替年幼的顾峻考虑过。
许窈家庭幸福,她想不到世上还有这般不负责的父母,这种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许窈只能紧紧握着顾峻的手。
至于劝顾峻释怀,劝他去原谅离家出走的母亲,劝他去弄清楚那个在港口画画的年轻人是不是画家Jason,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当圣母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谁爱当谁当,许窈反正是不当。
静默片刻后,许窈主动提出,“我们能不能先去冰岛?我怕会错过极光。”
如果离开赫尔辛基就能淡化顾峻的负面情绪的话,许窈觉得多花点钱更改航班也很值。
“早点去也可以,你不用管,我来安排机票吧。”
顾峻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平复心情,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冷静,许窈还是挺担心他的。
许窈怕出门会被麻烦找上门,这天借口想整理一下在赫尔辛基拍到的素材,整个白天都呆在酒店。晚上,两人到了机场,从候机到登机都无比顺利,飞机起飞后许窈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顾峻,顾峻在起飞后没多久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许窈把自己膝上的毯子轻轻盖在了顾峻身上。
快点离开芬兰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在赫尔辛基时顾峻的神经完全紧绷着,只有离开那地方他能获得暂时的平静——是的,顾峻的平静只能是暂时的,当许窈和顾峻在港口看见了那个画画的年轻人,两人就一起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个长得像顾峻的年轻人是不是他弟弟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那个离家出走的妈妈还活着一天,就有概率要来找他养老。
做子女的不可能从法律上和父母脱离关系,不管做父母的有没有尽到抚养义务,子女还是要尽赡养义务的。
顾峻已经想好了,如果他母亲要求他赡养,他会请对方通过法律途径来索要赡养费。
法院怎么判,他怎么出,超出判决书规定的数额,他一分一毫都不会付!
顾峻满足当一个“工程师”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如果某天他母亲要回来打赡养官司,华互的创始人对亲生母亲弃养会是很轰动的社会新闻,这是顾峻不愿意看到的闹剧。
顾峻在飞机上补了一觉,飞机快到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时才醒。
他听到了舱内旅客的惊呼声,也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被人摇晃。
当顾峻张开眼时,许窈提醒他快点看窗外:“快看,快看!”
机舱内的灯光不知道何时都熄灭了,漆黑的环境更有助于旅客们看到外面的景色,闪烁的光幕就在人们肉眼可见的地方。
“那是——”
“我们太幸运了,在飞机上就看到了极光!”
许窈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没想到临时更改航班时间会有这样的惊喜。
顾峻也被窗外的景色震撼了,随即,他心里又有淡淡的遗憾。他其实在冰岛准备了一系列的安排,他计划把看极光安排在旅行的最后一天,好几个预测极光的软件都说那天有很大的概率能看到极光,然后顾峻会在极光下对许窈再次表白,他要用极致的浪漫为这次旅行画上句号。
结果这才刚到冰岛上空,极光陡然就出现了。
顾峻出发前给许窈准备的礼物甚至还放在托运行李中,他拿不到礼物,也没法在惊呼声不断的漆黑机舱内表白,这一点都不浪漫——
忽然,许窈亲了他。
窗外的绿光忽明忽暗在变幻,许窈的脸亦美得朦朦胧胧。
顾峻所有的抱怨都戛然而止。
这哪里不浪漫了?
人为的安排都有匠气,老天爷的安排才是真正的惊喜。
顾峻回吻了许窈。
机长大概也是被浪漫附了身,竟故意让飞机在空中兜了一圈才继续前行。
当机舱内的灯光重新亮起,所有旅客都在讨论刚才的极光。
许窈双眼水润脸颊泛红,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顾峻秒懂:“这个口红很好,不脱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味道也不错,有股甜香。”
许窈忍俊不禁,“只有你会用味道来评价口红!”
顾峻问她高不高兴,许窈的表情还残留着看见极光的兴奋:“这是我上学时候的梦想,我已经忘了是哪本杂志或是哪部偶像剧里说的极光隐喻幸福,两者都很难寻觅。我当时还在其他同学面前说过,我这辈子一定会和喜欢的人看一次极光。”
顾峻恍然大悟。
难怪他准备了那么多出行方案,许窈最终选择了冰岛。
一种隐秘的快乐慢慢填满了顾峻,他问许窈:“所以,我算你喜欢的人吗?”
许窈盯着他看了半晌,凑过去亲他,“如果让我回到几个月前再选择一次,我还是想在地铁口碰见顾爷爷。我要扶着他到路边长椅休息,陪他聊天时候我会多问问他孙子的情况,然后主动问他能不能把孙子介绍给我!”
不用闪婚这种方式,许窈觉得她和顾峻只要在正确的时间遇到彼此,她还是会对顾峻产生好感。
顾峻也是同样的想法。
如果能回到几个月前重新选一次,顾峻绝不会质疑顾海山的眼光。
多年以来,一直是爷孙俩在相依为命,顾海山实在太了解顾峻了,能让顾海山见一次就喜欢的女孩子,一定也是顾峻会喜欢的女孩子。
顾峻有不负责的父母,但他也有最好的爷爷。顾海山临终前还在为顾峻打算,不忍顾峻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帮顾峻选了最合适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