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小院门口,寄云紧张又欢喜,轻敲院门。
然而小院里静悄悄的,半天不见小妹来开门。
难道出门去给阿娘买药了?
寄云疑惑,推门进去,才刚抬脚迈过门槛,就听到阿娘屋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声响。
阿娘!不会的!
寄云吓了一跳,忙跑进去。
等她冲进屋里看到眼前一幕,差点眼前一黑。
“娘!”
阿娘不知道何时摔在地上,奄奄一息,连她唤她都听不见。
寄云眼泪夺眶而出,来不及细想为何小妹这时候不在家,忙上前扶起阿娘。
“阿娘,你醒醒!是云儿回来看您了。”
“云....儿.......”
段氏嘴唇动了动,却因为太过虚弱,只能发出气声。
“是云儿,阿娘我扶您上去,再去给您找大夫。”
“别......云儿回来就好.....娘不看大夫。”
段氏恢复了些意识,听到女儿要给她请大夫,忙出声制止。
寄云看着阿娘瘦弱的身子,脚着地却半点使不上力气,也不知她是何时摔的,若不是她回来,怕是没人发现,那阿娘.....
好险。
她后背沁出冷汗,心中后怕,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抖了,费力将阿娘扶回榻上。
“小妹呢?她去哪儿了?”
环顾屋里,没见到小妹的身影,寄云不知为何,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妹乖巧懂事,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断然不会将生病的阿娘一人留在家里。
“她.....她......”
段氏还没说话,眼泪就从干枯的眼眶里滚出来,痛苦地拍着胸口。
“小妹....怎么了?”
寄云见她这般,越发不放心,忙问道。
段氏本就是久病之人,如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靠一口气撑着,抓着寄云的手呢喃:“她.....公子的人......将她......将她带走了.....”
什么!
寄云手脚冰凉,腿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公子答应过她,在她完成任务之前,不会带走小妹,为何如今要变卦?
他.....好难猜的心!
他明知道阿娘的身子需要人照顾,却要将小阿娇带走。
若不是她今日回来,阿娘只怕饿死在家中也无人发现。
寄云越想越怕,只觉得灭顶的绝望从头顶压下,压得她头重脚轻,胸腔憋闷,眼前一黑,只得用力抓住阿娘的床榻,勉强支撑着软绵的身子。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时候倒下。
“小妹何时被带走的?”
“一天前,家里闯进来两个黑衣人,说是公子有请,不顾娇儿不愿,就将她强行带走......我......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段氏干瘦的脸颊被泪水打湿,透着愤怒和无助,痛哭道:“都是娘没用......拖累了你们......”
寄云眼泪滚下,心疼阿娘,又担心她身子受不住,忙上前安慰:“娘,不许您这么说。只有您在,我和小阿娇才有家,是我们不能没有阿娘.....”
段氏心酸又痛苦,越发搂着大女儿自责:“好孩子,这些年,若不是阿娘身子拖累,你只怕已经寻了好郎君,嫁了好人家,都怪我.....”
不是这样的,她不需要嫁人,只要有阿娘和妹妹,一家人住在一起,那就是她的家。
寄云心中愧疚,替段氏擦了眼泪,“是云儿不能保护阿娘和妹妹.....”
段氏无声叹息,苦笑着劝:“好孩子,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公子或许只是觉得阿娇机灵,想带在身边培养.....”
寄云知道,阿娘说这番话,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乌玹的手段和脾气。
乌玹从未相信过她。
但却一而再地将她留在侯府,时刻提醒着她,她要对付的人是高继行。
其中,定有蹊跷。
眼泪在此时毫无用处,寄云抹掉眼泪,敛去没必要的期待和软弱。
这家需要她,需要小阿娇。
“阿娘,我先去请大夫,再去带妹妹回来。”
段氏愣了一下,脸色一变,干瘦煞白的脸上染了恐慌,“不.....你不能惹怒公子.....”
小女儿已经被带走,若是大女儿再惹怒公子,到时公子责罚,还不是大女儿受苦?
段氏拖着病弱的身子拉着寄云,说什么都不让她去。
然而寄云心意已决,她为达目的,舍弃了尊严去引诱高继行,已是没有回头路。
如今若连小阿娇都保护不了,那她所做所求的,还剩什么?
寄云不允许自己舍弃了尊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向来柔弱顺从的眼眸蕴染了坚决,她轻轻掰开阿娘的手,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坚定的决心,“阿娘,咱们一家人,日后一定要在一起。相信我,我一定会带妹妹回来。”
段氏惊讶于女儿的变化,上次她露出这样的神态,还是四年前....
“云儿....”段氏呢喃了声,却最终在寄云坚定的目光中,将后头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寄云匆匆跑去医馆请大夫,交了钱告诉大夫住址,又跑去乌玹常落脚的宅子,在门上敲暗号。
开门的是鲁仁,见到是她,只是眉心微皱了下,并未过问太多。
“我要见公子。”
“随我来。”
鲁仁这次没有说风凉话,只面无表情在前头引路。
乌玹喜欢养鱼,喜欢看着鱼儿在他洒下饵料后,争先恐后来抢食的瞬间。
眼角余光看到一道倩影朝这边来,乌玹勾了勾嘴角,懒懒道:“你来了。”
他算准了她会来。
寄云掩去心中气愤,上前躬身,“公子将我小妹带去哪儿了?”
她少见的没有逆来顺受,做小伏低,一开口就问他要人。
鲁仁眸光微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就恢复如常,冷声呵斥:“放肆,谁准你这么跟公子说话?”
“让她说。”
乌玹丹凤眼尾向上挑了挑,向来阴鸷的眸底荡开一抹兴味,闲适地朝寄云看来。
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弯弧,瞧着并未生气。
寄云抬眼对上他阴晴莫测的视线,稳住心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既不是害怕,也不是冒犯,淡声道:“奴婢说完了。”
她愤怒乌玹出尔反尔,然而她一家人的性命都握在乌玹手中。
在乌玹面前,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若一定要说她不自量力,那就算这一回吧。
因此即便很气愤,她表达自己生气的方式,大概是不卑不亢来问他要人吧。
她也在赌。
赌乌玹容忍的最低限。
毕竟,他似乎需要她来对付高继行。
这是她在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中,琢磨出来的。
她赌乌玹在她没完成任务之前,不会将她逼到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