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萧叉腰,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儿,桀桀桀!”
伸手缓缓取下脸上面具,幻六露出笑意,入眼是那道极熟悉的伤疤,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耳垂下。
毒虽已经解了,但失了血,脸色依旧苍白得紧。
二十出头的年纪,也不知究竟经历了啥,那股子沧桑劲儿比起初见沧铭天时还更甚。
可惜了这副好皮相!
“大哥哥”,黎文黎韬上前,丝毫没有多年未见的生涩感。
幻六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比之兄弟二人高出一个半头。
他摸了摸二人头顶,比起初见时,倒是多了几分亲近,“几年不见,都成大小伙了”
“大哥哥,这是花佑祁,是我们的师弟,还有一个小师弟,可惜他已经离开赤水了”
幻六看向他,颔首,“白云城的矿二代,早有耳闻!倒是一表人才”
花佑祁抱拳,不可否认,“不敢当!本少爷除了有钱,也就这张脸能看了”
幻六失笑,行至疯人萧面前,忍着肩膀剧痛,拱手行了一礼,“疯老前辈,别来无恙!真没想到,多年未见,一见面竟是这般场景。”
稍稍一动,肩头又开始渗血了,老头压着人重又坐下,“你小子省省吧,爷爷可不在乎这些虚礼。倒是你,为何来了白云城不先来找爷爷?今日若不是咱们来看擂,你焉有命活?”
幻六环顾一眼四周,观斗台上的人基本都已经离场,几个极乐坊的小厮正在搭理清扫,“疯老,我到时您还没回来。”
疯人萧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走,爷爷驮你去月儿村,那是咱们自个的地盘。”
黎文,“大哥哥,你有伤在身,无人照顾如何能行?跟我们一块回村吧,爷奶爹娘若是见着你,肯定高兴!”
黎韬,“是呀大哥哥,前几日阿奶还跟咱们说起你了,你要是跟咱们一块回去,她指不定会高兴成啥样儿呢。”
指不定阿奶一高兴,就不计较偷跑出来一事!
也能少吃一顿竹笋炒肉不是?
黎文扭头看向说谎的黎韬,‘???’阿奶念叨了?
黎韬白他一眼,看吧,他就说他比大哥聪明,关键时刻还得是他想得周全。
幻六煞白小脸一红,“我,我在城中租住了一个小院,等过两日伤好些了,我再来月儿村寻你们吧。”
众,“......”
有情况?
老头眯眼看向他,笑的意味深长。
“哎呀呀!不是一个人住吧?”
仨小子立马拖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老头往楼下走,“疯爷爷,走走走!”
“走啥走?爷爷还没问清楚呢”
问什么问,看破不说破,智者心自若!
出了极乐坊,灵宝看向幻六,表情认真,“遇事,来月儿村,有我在,无人敢欺你”
幻六笑开,不语,转身朝着极乐坊后面小巷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疯人萧才转身,手臂搭上一侧花佑祁肩膀,“祁儿啊,帮爷爷一个忙”
小子看他一眼,猜到他要说啥,“放心吧疯爷爷,内城有我花家在,不会让那几个光头佬去找他麻烦的”
......
回到月儿村时已过了晚饭时辰。
天将黑末黑!
村里炊烟都熄了,但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子烟火气息、以及两侧小院里传出的喁喁笑语。
灵宝张着手臂,蛇形走位在最前头,小身板荡来荡去。
身上那股子冷厉气息在踏入村子的一瞬,不自觉散去,脸上也扬起笑意。
她喜欢月儿村,喜欢回家。
听一听嬉笑声,闻一闻烟火味,整个人便会放松下来。
疯人萧亦步亦趋跟在小女娃身后,嘴里碎碎叨叨一路了,“灵宝,下次可不能再冲动了知道吗?爷爷都七十好几的人,哪天真把爷爷吓出好歹来,可就没人驮你到处玩了,知道没?”
今儿这场架,娃儿倒是酣畅了。
老头可是全程提着心吊着胆。
灵宝回头,朝他嘻嘻笑两声。
疯人萧老脸拉长。
得了,以后提心吊胆的时候保准少不了。
黎文黎韬走在最后,又开始了兄友弟恭的戏码。
“哥你先!”
“你先!”
“上回就是我先进的院子,轮也轮到哥你了”
“要不上霍郎叔叔屋里睡一晚?”
“我看行!”
俩兄弟拐了个弯,前脚刚迈出,自家小院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阵风刮过,老头携灵宝原地消失。
老太太沉声,“都跑什么跑?准备饿着肚子睡觉?”
又一阵风吹来,老头翻墙落进院子,放下娃就往灶房里走,“桀——桀桀!爷爷就知道老太太舍不得咱们饿肚子的”
黎老太上前抱娃,“老婆子不是舍不得你们饿肚子,是舍不得我灵宝饿肚子”
俩兄弟笑嘻嘻贴近,“阿奶,我们都懂,爱你在心口难开嘛!”
全家要论谁最嘴硬,定然是老太太了。
嘴上骂着你,心里又各种念叨你。
表达爱的方式,从来不是宣之于口。
而是给你做一顿饭,裁一件新衣裳。
盯着俩兄弟的笑脸,老太太抿唇。
半晌,把藏在袖子里的木棍抖落,开口道,“去吃饭!明儿再收拾你们”
......
内城城西某个小巷,巷尾民宅。
院墙因着年代久远,表面泥块斑驳脱落。
破败不堪的院门常年被雨水冲刷,早已泛白,吊在门框上风一吹嘎吱作响。
光头汉子伸手把门关上落下门栓。
堂屋里,缺了一角的方桌上摆了两盏油灯,角落里,领头大汉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里,眼底晦暗不明。
关门的人进屋,顺手又带上堂屋门。
“大哥?”汉子落坐,目光看向身子半明半暗的大哥,嘴里说着古怪方言。
领头汉子动了动嘴唇,“老四老五,你们俩也一直在台下看着,可有看出何异常?”
俩汉子沉默半晌,摇头。
“这女娃与老二过招时用的是真功夫”,领头汉子走到方桌前坐下,一双眸子在火光下戾气涌动。
“正是如此,才更显得怪异。一个五六岁的娃娃,乳臭未干。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过五六年。怎么可能打得赢二哥”
他们六兄弟三四岁时被教中长老选上,日日参与训练,时至今日早已经过了三十年之久,实战经验更是无数。
哪怕有些隐秘手段他们怕暴露身份不敢使用,也不能被一个小娃娃说杀就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