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汁液从皮肤上滑过,皮肤被甜腻液体一点点覆盖,大脑清楚预想出了它流淌的轨迹,于是逐渐流下来的时候,因为无法伸手擦拭,只能等待着预想中的触感缓慢来临,一时间肋骨中间的位置,痒又不是痒的感觉,微妙而古怪。
手依旧被牢牢抓住,微妙地维持在某种界限,既没有继续引导,却也不曾表达出拒绝。
那双湿润的黑眸自下而上仰视,原本温柔平和的眉眼,萌发出一种迷离而艳丽的风情,可姿态如此柔软,如缠绕而来的藤蔓般柔顺,垂眼看他,便能看到仰起的白皙脖颈间,那隆起的喉结随着呼吸、随着口腔蜜液的分泌,不自觉滑动着。
一副任由别人摆弄施为的姿态。
可被紧握着的手,仍然不曾放松,隐晦地,流露出某种真实而不可说的意愿。
——摆出这幅姿态,却又不曾放任离开,不就是想要……主动的意思吗?
林朝雾垂眼看着伊恩,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正了身体,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她注视着面帘那应当是嘴唇的位置,从指根溢出的蜂蜜已经将那布料浸湿,因吸水变得沉重的面帘垂下去,黏糊糊地贴在她的手背上,紧贴着她的皮肤,勾勒出她的手的形状。
伊恩没有动,他只是这样可怜楚楚,又似乎迷离懵懂地仰头维持着这个姿势。
他的喉咙不自觉吞咽着,颤颤巍巍,可怜极了。
林朝雾却并没有拔出自己的手指。
她轻微用力,原本引导着她的手顿了顿,又缓缓放松了力气,变成了被她引导的存在。
扭转……翻动……
手指从竖着的方向,被一点点转到手心向下、指腹抵在对方舌面的姿势。
手指扣在对方口腔里,指头深深探进去,牙齿嗑在手背骨节的地方,带着一点隐约的感觉,并非痛觉,只是因为与指尖感觉到的柔软有太过巨大的差异,就莫名显得微妙起来了。
两根手指的体积当然不大,但当手指几乎深入到喉咙的时候……
伊恩发出一点颤抖地、尾音绵软而漂浮的鼻音。
“嗯……”
没错,是虫子啊,有着不同人类构造的器官的虫子,有着最肮脏的虫子基因的人类。
可是感觉到了吗,闻到了吗?指尖触摸到了吗?
虫子的口器,只会产出干净的蜂蜜哦,没有唾液,一点也不脏的干净蜂蜜。
不要……不要嫌弃我,不要讨厌我。
……请求你,医生。
手指探究地滑动着,指腹摸索着下方不同于人类的构造。
能够吐露蜂蜜,柔软细长,所以是……昆虫的口器?
指尖最敏感的皮肤,在这条柔软而光滑的器官上摩挲,无数细小的颗粒随着她的力道鼓起,一点点、一点点的吸力从那些细点中传来,指甲不由得向下,轻柔地抠了抠。
“啊!”伊恩发出一声含糊的哀鸣,几乎瞬间向上弹起,又因无力中途软软倒下去。
“对不起。”林朝雾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奇特的器官中,低声道歉,竟也如诱哄一般。
她轻柔地摆正了伊恩的脸。
手指又一次伸了进去。
这一次,指甲果然没有再次试图抠起那些细小麻点,她很想问问伊恩,这些触点是不是如人类的味蕾一般的存在,才会这样敏感。
遗憾的是,伊恩没有办法回答,一切都得她自己探寻。
手背隆起的骨头顶开了牙齿,似乎怕咬伤皮肤,嘴巴不得不跟着张大,所以原本只是控制不住溢出的蜂蜜,终于连成线,一点点淌了出来。
金色的蜂蜜缓缓滴落,黏黏地顺着滑动的喉结,浸湿了依旧紧紧交缠的衣领,在红润的嘴唇下,香甜的水线勾连,欲断不断,好半天终于从中间断开,于是上方的液体又迅速弹上去,为原本就湿润的红粉色嘴唇增添了一点莹润的色泽。
林朝雾顿了顿,却没有停止动作。
她从伊恩的态度中,读到了自己可以这么做的信号。
——可以去大胆探寻自己好奇部分的信号。
手指动作并不大,也没有继续深入、试图去触摸对方喉管这样的恶劣想法。
她甚至将手向外拔/出了一点。
林朝雾垂着眼,平静而专注地活动着手指。
这次,一直空闲的大拇指转动着,抚摸在嘴唇边的皮肤上。
果然……
伊恩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原本松松搭在林朝雾手背上的手指无力滑落下去。
林朝雾的手指依旧放在他的口中,如同勾子将他紧扣,伊恩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勾住嘴巴的鱼,明明刚才是自己选择的姿势,现在却好像不得不顺应着这股力气,被拉扯着仰起脸。
果然,不是皮肤的质感。
大拇指在唇角摩擦着,如昆虫的甲片,细小的绒毛混合着细密鳞甲的触感向上延伸,逐渐变成一大片,如同独角仙的背部,光滑中带着冰凉的甲片。
“……嗯!”
伊恩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身体发软,不自觉向后软倒,直到靠在冷硬的茶几边缘。
下一秒,胸膛被膝盖抵住,只能维持着这样狼狈的姿态,更向上仰起头。
湿热的、另外一个人的皮肤抵在鼻子前面,每一点呼吸,都能够嗅到对方带着一点甜味的暖香,连热度都具现化地,笼罩在鼻尖这片区域中,似乎能被轻易嗅闻到。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顺着脸颊流下去,更多则沾湿了睫毛,于是向上仰起的时候,光也变得影影绰绰、光怪陆离,光斑和光点占据了整个世界,看不清的世界里,对方给与的感受便是所有。
意志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
似乎完全被控制,完全被包围……
好幸福……
精神安抚产生的情感冲动退去,身体中异种基因却开始不断鼓噪着,长久无法得到的感受在这瞬间尽数得到满足。
过于快乐的结果,就是大脑已经完全停摆,精神似乎漂浮到了云端,似乎随海浪波涛而动,意志融化在蜂巢意志中,整个身体自顾自的成为了对方的所有物,只有中枢,只有女王……
……不!
不可以……
不可以……被……控制!
伊恩后悔了,他不应该因为对方对虫族基因模糊的态度,就纵容在治疗后产生的莫名感觉,试图接近试探对方,试图得到一个真实的、对待虫子应当有的态度。
看不见眼白,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眼球颤动着,虫类复眼特有的流光让它在灯光下显得流光溢彩。
眼泪洗过的眼球更加明亮,神采又一次的在这双眼睛里凝聚,努力抵抗着基因的冲动,伊恩终于控制住瘫软的身体,缓缓伸手,软软搭在林朝雾的手腕上。
刚才是主动,现在是拒绝。
林朝雾摩挲着唇角鳞甲的动作顿了顿,她抬眼,就看到伊恩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眼睛。
如果以正常审美来看,这双眼睛也无疑是美丽的。
光透过复眼无声发生了无数次折射,并不是纯黑,而是如同两颗流光溢彩的黑色宝石,怪诞的美。
仍然湿黏的手指搭在手腕的地方,并未使力,那双眼睛时而涣散,又时而凝集光彩,内心世界似乎在发生着剧烈的斗争。
林朝雾并未说话,她甚至没有拔出自己的手指,而只是平静地盯着伊恩的眼睛看了一会。
终于,她慢慢说:“伊恩,我把这块布取下来,看一看就不摸了,好吗?”
不断堆叠始终无法满足的好奇心,终于让林朝雾在思考过后,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话语中的狡猾并没有被大脑混沌的伊恩发现。
他看起来还有神志,其实理智已经到了滑落的边缘,抵抗身体的舒适和基因控制的、精神中的幸福感,就已经耗空了他的所有理智。
又或者说,能够在如此感受中控制身体做出“拒绝”这个动作,已经证明了他看似纤细身体中的强大意志。
纯黑的复眼涣散,神采勉强凝聚成一点光,他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会,似乎没觉得那里有问题,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把手指取出来哦。”林朝雾轻轻勾起一点嘴角,平静而轻柔地将手指一点点抽出来。
样子很糟糕的手指。
湿润黏腻蜂蜜挂在上面,几乎连指甲侧缘都溢满了蜂蜜带着浓郁花香的甜味。
手指擦过对方的嘴唇,湿润的眼泪顺着动作低落到皮肤上,林朝雾这时候才注意到,眼泪正连绵不断地从那双涣散迷离的黑眼睛里滑落出来。
伊恩无声的哭着,脸上没有表情,睫毛上也沾了蜂蜜,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无比糟糕的样子。
林朝雾伸向面帘的动作顿了顿。
她伸出另外一只手,轻柔地放在对方的脸颊上。
几乎无法承受一点外界的力量,伊恩本就绵软的身体在这股力气下向侧方滑去。
已经完全散开的黑发从膝盖上蜿蜒垂落,发尾扫在长睫尾端,那睫毛便下意识颤动起来,迷离又美丽。
林朝雾没有动,她垂着眼,任由对方靠在她的小腿上。
湿润蜂蜜同样濡湿了她裤子的布料,湿润的感觉粘黏在皮肤上,感觉并不好。
但林朝雾用那只手贴着对方的脸颊,慢慢地、轻柔地、干净的拇指擦掉了的睫毛上粘黏的蜂蜜和泪水。
她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伊恩涣散的眼睛逐渐凝聚起稳定的光亮。
静默的氛围甚至显得温馨起来。
面帘已经完全湿了,不仅透出唇部形状和颜色,还有侧面包裹在本该是人类皮肤脸颊部分的甲片。
这次没有再等待,林朝雾伸手,手指摸索着,那绑在黑发间面帘的绳结便被一点点解开了。
湿润的面帘被随意仍在茶几上。
林朝雾垂眼,并未说话。
直到伊恩不安的心再次晃动,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她才做出反应。
林朝雾平和的眼睛里只有好奇,她并未第一时间伸手去触摸,而是遵照刚才和伊恩的“约定”,只是用眼神描摹着,观察着。
黑色面甲对撑地生长在嘴唇两边,由六块细小的甲片组成,连接处是细细的绒毛和鳞片,正随着呼吸一点点收缩着。嘴唇两边是四块活动横向面甲,边缘严丝合缝,似乎当伊恩控制它的时候,这些面甲会合拢在一起,将伊恩的嘴唇完全包裹起来,如同一个黑色的口罩。
……确实像一个黑色的……口罩?
面甲从伊恩的耳侧向前延伸,或是雾黑,或是光亮,最终组成一张黑色的面具,完全遮掩了伊恩的下半张脸。
这让摘下面帘的伊恩气质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如果带上面帘,伊恩秾丽婉转的眉眼会让人觉得温柔可亲,那面帘去掉,下半张脸被面甲被遮住的伊恩身上,就莫名多了许多冷酷的气质。
甚至连黑珍珠一样温润的眼睛,也会因为面甲的存在,光芒消失暗沉,最终显得无比阴郁。
不过现在,那双阴郁的黑眼睛自下而上仰视着,依旧显得柔软而温顺,甚至不安又可怜。
注意到伊恩惴惴不安的眼神,林朝雾也看了过去,舒展的眉眼甚至带了一点笑意。
她语气轻巧地说:“原来真的是‘小蜜蜂’啊,伊恩先生。”
林朝雾现在清楚了,为什么伊恩先生不能说话,原来是因为不同于普通人构造的舌头和脸颊肌肉。
她笑着,伊恩却没有回答。
这是他们见面后第一次,林朝雾有这样明显的笑意,伊恩睁着一双视线依旧朦胧的眼睛,恍惚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