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从程家回来的时候便一直心不在焉,一直坐在堂屋门口向院门口张望着。
大儿子陈勇和儿媳于燕正忙着将今天淋湿的稻谷堆在堂屋中央,看到张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陈勇还以为是担心稻谷的事情:“娘,你放心吧,明天指定出太阳,这稻谷我和燕子倒在堂屋里吹上一夜的风,明天出了太阳晒两天就好了。”
往年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会损失多少。
张氏摇摇头:“你爹和陈晓是啥时候出发去镇上的来着?眼下也该回来了吧?”
今天陈晓和陈老头去镇上下聘。
媒婆给陈晓说了门顶好的亲事,那姑娘家长得不错,爹娘都在镇上做营生,本来陈晓是没有机会的,但相看的时候,对方就是看中了陈晓的老实能干,双方约定好今天去下聘。
上回两家就交换了信物,张氏为表诚意,特意拿出压箱底的银簪子和对方换了条手帕,这回,只要过了聘礼,两个孩子的事情就能彻底定下来。
但刚刚经林今夏那么一说,这让张氏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于燕一边扒拉湿漉漉的稻谷,一边道:“娘,你就放心吧。今年咱们收成不错,等二弟娶媳妇进门,你老就等着享清福就好。”
话音刚落,陈老头就带着程晓回来了,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显然是被那场大雨给淋透了。
张氏抿着唇,看着两人灰败的神情,心里忽然一阵发慌:“怎么样了?今天的事还顺利不?”
陈老头叹了口气:“咱们被人耍了。”
“今日我和晓晓过去那会,已经有镇上的富贵人家过去下聘了,我和晓晓想要将那银簪子拿回来,人家说我们是上门找事的,还差点被人打一顿!那媒婆拿了对方的银钱,还将咱们倒打一耙!”
那银簪子是张氏的婆婆传下来的,在外面少说能抵得上一两银子。
如今媳妇没娶到,簪子还丢了。
张氏虽说生气,但看到堂屋里湿漉漉的稻谷,已然没了心思,忙道:“赶紧去伙房生火,这两天咱们定要将这些稻谷烘干了!”
陈老头不明所以:“费那个劲干啥?明天指定出太阳。”
张氏想到林今夏的话,如今已经应验了一条,连连摇头,神情严肃:“听我的准没错。”
陈勇和于燕还有陈晓还没从被人骗的事情回过神来,马上便明确分工,开始去伙房生火烘稻谷去了。
这头,林今夏从赤脚大夫那抓了两天的风寒药回来。
虽然原主之前没得罪过他,但是毫不妨碍林今夏在他那里吃了好一阵亏,还抵了银簪子才拿回来药。
回来的时候,程望远和程老二也回来了。
本来一家人有说有笑的,看到林今夏回来,说笑声戛然而止,程长安和程长青一溜烟的钻到程望远身边,生怕被林今夏骂一顿。
林今夏毫不在乎,而是拎着药包直接进了伙房。
眼下离傍晚还早,她在小灶上给程长安煎着风寒药,在大灶上生着火,准备将今天的稻谷烘干。
虽然他们家淋雨的少,但要是再任其装在麻袋里,温热的稻谷在潮湿的环境下也会发芽。
原本还在想着怎么烘稻谷,但程老二和莫桂荣之前做的大簸箕便派上了用场。
程望远本来不想搭理林今夏,但今天的林今夏简直匪夷所思。
好好装着的稻谷,晒一晒就好,还在伙房里做样子给谁看?
真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休了她,所以才无所不用其极?
程老二和莫桂荣都没敢吭声,过了好久,在林今夏出来拿屋檐下的柴时,程望远终于忍不住了:“林氏,你别太做作了!”
“你做出这些事是要给谁看?”
林今夏身影甚至停都没停,声音倒是嘹亮:“我等不及想吃新米,你少管我。”
“你!”程望远被她怼得语塞,还偏偏没理。
一来这么做确实没什么大错,反而会让稻谷干的快些。二来,今天的林今夏也都没骂两个长辈和两个小的。
反而显得他程望远在挑刺。
程望远本来就不善言辞,眼下更是被林今夏气得麦色的脸都红了起来。
莫桂荣扯了扯他的衣裳,小声和他说道:“你和她一般见识干什么?她那个样子,咱们可吵不过。”
程老二一脸愁容,想到赵欢欢的好,更是后悔当初的决定,那时候怎么着也该砸锅卖铁的将赵欢欢迎进门来。
程望远不想看两个老人这般样子,本来打算再去田里看看,但刚停雨没一会的天,便淅淅沥沥的又下起雨来。
没一会,林今夏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从伙房里走出来,空气中都弥漫着带着中药的苦味。
她看着蹲在程望远脚边的程长安招了招手,声音不仅温柔,还带着笑意。
“长安,快到娘这里来,把这风寒药给喝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具身体太胖了,笑起来的时候五官挤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吓人,活像是阎王索命。
程长安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中药,心里更是不明所以。明明所有人都淋雨了,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喝中药,况且,难道她说是治风寒的就是治风寒的吗?自己又没中风寒!
一瞬间,再看向林今夏的脸,仿佛是在看索命的阎王,他“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躲到程望远身后:“爹!这个女人要害死我!”
程望远也是气极,他被今天林今夏这一出又一出的举动给刺激到了。
当下一抬手就把那碗药拂开。
只是,这刚出炉的中药太烫,林今夏本来就是小心端着的,这下被程望远这么一弄,碗直接摔在地上碎成了渣渣,自己的手背也被中药烫伤,红色的痕迹弥漫开一片。
林今夏气笑了,决定不再多管。
反正在程长安发病之前,自己做什么都像是害人,还不如静观其变。
程长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空中吹来的冷风让他忍不住的打哆嗦,身子也有些轻飘飘的。
他那张小脸有些纠结的看看程望远,但看他还在火气上,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因为下雨,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一家人吃了简单的晚饭便回了屋,只剩下林今夏自己在伙房里不厌其烦的烘着稻谷。
程家穷,像其他人家的男人,总会去镇上找点零工做做补贴家用,也是个很好的攒钱机会。
但是他们家,因为林今夏的原因,程望远怕他对家里人越来越过分,本来他在家原主就逮着机会对两个小的非打即骂,又不孝敬父母,他不在的时候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便没出去干活,整日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虽然生活不富足,但是吃饱那还是可以的。
眼看着程长安和程长青越来越大,村上不少孩子都送去镇上念书了,家中程望远的弟弟程望材虽然已经在镇上念着书,但林今夏觉得还不够,必须想办法把程长安和程长青都送去镇上上学才行。
如今,自己能看清运势的能力还没被人知道,那自己还得想其他办法出去赚点钱。
正当林今夏这么想着,隔壁程望远的屋子被人打开。
林今夏思绪被拉回现实,忙起身,准备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具身体太胖了,起身都困难,林今夏咬咬牙,想着这个肥也必须得减了。
她刚走到伙房门口,便看到程望远背着程长安,像是要准备出门。
“你背着长安去干嘛?”林今夏猛不丁的出声,把程望远吓了一跳。
程望远是入了夜才发现程长安的身子越来越烫的,刚开始的时候叫他还有回应,后面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
这是两个孩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生这么重的病,情急之下,程望远也成了无头苍蝇,想着先要把长安背去赤脚大夫家看看。
林今夏的声音,直接将莫桂荣和程老二给吵醒了,纷纷起身走到廊檐。
程望远本来就煎熬,这会儿听林今夏的声音,已然不耐,他朝对方吼道:“林氏,眼下这种情况你少来添乱!”
林今夏难得的没呛程望远,只是把程长安从程望远的背上抱了下来,声音也冷静沉着的吩咐着众人:“爹娘,你们去帮忙烘一下稻谷。”
“程望远,长安已经发热,雨那么大,你直接背他过去再受了风,他是真的会一命呜呼。”
“现在,你马上去请赤脚大夫来,大夫淋了雨没事,我们多给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