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妍说动宫里嫔妃的时候,宫外的鱼然也迎来了新生。
鱼然带着新酿的酒来到热闹非凡街道上。满心期待能有个好的开始。
鱼然这次精心酿造的是药酒,香气醇厚,口感独特。但酒香也怕巷子深,随着几年的沉寂,她家的酒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名气。
无奈,她只能挺着个大肚子,带着样品,前往各大酒楼,试图推销自家的佳酿。
来之前她就有准备会很难,但也没想到会这么难。
当她来到以前合作过的一家颇具规模的酒楼时,掌柜的先是浅尝了一口酒,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陈夫人,你这酒嘛,味道还算凑合,可在咱京城,这等品质的酒可不少见呐。你若真想与我家酒楼合作,价格可得压低些。”
鱼然急忙说道:“掌柜的能给多少?”
“以前的一半。”
鱼然急了:“我这酒可是用上等的粮食和独特的配方,加上珍贵草药酿造而成,成本可不低啊,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掌柜的幽幽道:“陈夫人,现在不比往日啰,成本?在这京城做买卖,谁管你成本?就一半价,爱卖不卖!”
鱼然心里一紧,又说道:“掌柜的,您再考虑考虑,我这酒的品质绝对上乘,对身体好……”
掌柜摆摆手:“别啰嗦,就这价,能行就行,不行你就找别家去。”
鱼然不甘心,一半的价,她得倒贴。无奈又走访了几家酒楼。
在另一家酒楼,掌柜的尝完酒后,撇撇嘴说:“这酒的味道不够烈,颜色也不够清亮……”
鱼然解释道:“掌柜,这是新酿的酒,放置一段时间会更好。”
掌柜的不屑道:“那是你的事,现在这酒就这水平,价格得减半。”
鱼然气得满脸通红:“减半?这怎么可能!”
掌柜的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现在行情不好,不降价,那就别谈了,快走快走!”
鱼然一直跑到天黑,都没有谈成,疲惫地回了家。
隐约还能听到街坊邻居对自己的嘲笑。
“那鱼然还想着把酒卖给酒楼呢?大着肚子到处跑,也不嫌丢人。”
“一个寡妇,不好好嫁人,偏要折腾这酒坊,能成什么事?”
“瞧她那落魄样,被酒楼掌柜的拒绝了吧,自不量力!”
“……”
鱼然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她并未放弃,跟被陈华安羞辱打骂比起来,苦点累点算什么。
夜晚,她独自坐在酒坊中,思考着应对之策。
她明白,要想让自己的酒坊在这竞争激烈的京城立足,必须找到靠山。
今天大家都只给了以前一半的价格,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也不可能的她的酒只值一半的价。
她家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这些掌柜的应该是串联起来,一起压价,没有再去谈的必要了。
要自己卖吗?
鱼然摇头,她已经没有钱去闹市租铺子了,何况有了铺子更加麻烦,他们只需要让人去她的铺子闹事,就可以让她没有生意,从而拖垮她。
“鱼然,开门。”
鱼然连忙打开门,意外:“几位伯母怎么来了?”
“我们给你带来好消息了。”
鱼然一喜:“有人愿意买我的酒了?”
“不是,鱼然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酒的生意看来也没啥起色,别再瞎折腾了。”
“女人嘛,终究还是要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事。”
鱼然皱起眉头,坚定地回应道:“伯母,我还大着肚子呢,况且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嫁人,要把我的酒坊经营好。”
“你不嫁人留着干啥?也没人给你养老送终,别在这里给我们家族丢人现眼。”
鱼然的眼眶泛红,但她依然倔强地挺直了腰杆:“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不一定要靠嫁人来实现价值。”
几个妇人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女人家,就该相夫教子。”
“你不嫁人,会让家族蒙羞,我家囡囡还没说亲,影响了她怎么办?”
“放心,这次给你找的不会打女人……”
鱼然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无奈:“你们别劝了,我这辈子都不结婚,就自己一个人过!我的酒坊我也不会放弃,我也不会牵连你们。”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都不高兴。
“几位伯母请回吧。”
“你……不知好歹。”
“我们走,看她一个寡妇能混成什么模样。”
“就是,走走走,要不是看着她爹以前帮过我们家,老娘才不费这个心给你找人家。”
等人都骂骂咧咧走了,鱼然看着屋顶苦笑,人走茶凉啊!
同时也下了个决定,她要把藏宝图献给恩人。
听说恩人被封为皇后了,那就让恩人喜上加喜吧。
只是皇后已经回了皇宫,哪里是她能够见到的?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第二天鱼然去街上买米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不知道叫什么,但她见过这个女子是伺候皇后娘娘的,连忙走过去,发现人家正在忙。
桃儿站在纺织厂门前,旁边贴出了招募女工的告示。
不少人感觉新奇都凑个热闹,不过众人议论纷纷,并不认同。
“让女人去纺织厂做工,这成何体统?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可不就是,这把我们老爷们的脸都打肿了。”
“我可不让我家的去……”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此举有失体统,男人们更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女儿去。
只有寥寥几人前来,还都是些老人,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根本不符合要求。
负责招工的桃儿眉头紧皱,这比她原本想的还艰难。
就在桃儿失望,忍不住要搬出自家主子的时候,一群一看就是青楼的女子围了过来,纷纷询问待遇如何。
“我们能来干活不?”一个女子急切地问道。
桃儿诧异:“我们是要干苦活的。”
“纺织嘛,我会的,你们给多少工钱,是招长工还是短工?”
“长工,包吃包住,工钱按劳计算。”
“真的!”青楼女子一听包吃包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随后便一哄而散,桃儿一脸懵。
却不知道她们都回去为自己赎身。
翠香楼。
已经年老色衰的翠翠拉着老鸨说道:“妈妈,我要为自己赎身,我想去纺织厂干活。”
老鸨瞪大眼睛,尖声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把你养这么大,你说走就走?”
翠翠坚定地说:“妈妈,我在这也没个盼头,纺织厂能让我重新做人,何况我已经老了,客人都不点我……”
老鸨气得直跺脚:“不行,绝对不行!”
翠翠哭诉道:“妈妈,您就放我走吧,我这些年攒的钱足够为我赎身,我也并非罪犯,按律是可以赎身离开的……”
另一边的醉颜楼,昔日的花魁牡丹也和老鸨吵得不可开交。
“我一定要走,这是我的机会,我想赚点干净的银子有什么错?”牡丹大声说道:“我为你赚了那么多银子还不够吗?”
老鸨吼道:“你走了,我的损失谁来赔?”
“……”
桃儿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主子,和您说的一样,大家对于让女子出来干活很是抵触,由于奴婢没有透露这纺织厂背后的人是您,因此很多人并没有压抑心中的想法,说的话很是难听。”
“甚至有几个男子说纺织厂的东家,是个不正经的人。”
其实还有更难听的,但桃儿没敢在主子面前说。
“正常。”明妍对于男人们的想法并不意外,问道:“那女子呢,可有愿意来的?”
桃儿摇了摇头:“很多女子连靠近都没有,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就直接离开了,另外街道上也没有太多的女子在外行走,多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丫鬟或是一些年迈的。”
“偶尔看到女子出行也大多是有家人陪同。”
“不过倒是有两件事儿,主子应该会感兴趣。”
“你这丫头还卖关子呢,说吧,什么事儿?”
“一群青楼女子,瞧着都是些容色衰败的,可能在青楼里也过得不好。倒是上前来问了奴婢,告诉他们待遇之后人又离开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青楼女子?”明妍还真是没想到最感兴趣的居然是这群人。
“主子,他们要是真的来了,咱们收吗?”桃儿问得小心翼翼。
世人对青楼烟花之地的女子都有些看法,即便是同为女人,也不例外。
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沦落风尘之地,可进了那地方的女子,跟正常女子到底是区别开的。
哪怕寻常农户家的女子,对于风尘之地的女人也是有着优越感的。
“他们若是能赎身离开,当然得一视同仁。”明妍对此倒是没什么看法。
但凡日子过得去,谁又愿意被人区别对待。
桃儿担忧:“可是他们若是来了,其他正常的女子恐怕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干活。”
“那就不要。”明妍态度很坚决:“能出来干活的几乎都是日子过得不好的,大家同为女人,都是生活艰难的,不说互相帮助,至少不应该互相鄙视才是。”
“听主子的,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个鱼然主子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还没有那么健忘,怎么?你遇到她了?”
“主子猜对了。”桃儿说道:“今天她主动跟奴婢打招呼了,说是想求见主子。”
“时间太晚了,主子要陪两个小主子,奴婢没有带进来,您若是见的话,明天奴婢带她进宫一趟?”
“可以。”即便是桃儿不说,等纺织厂的事情彻底安顿好之后,明妍也是要见一见这个鱼然的。
在这个时代,经历磨难之后,还想自己主动拼一番事业的女人是很少见的。
她有这个干劲,也有这个手艺,明妍倒是不介意帮她一把。
而且在这个时代,遭遇和鱼然差不多的女人必定不少,刚好可以宣传宣传。
让其他饱受欺凌的女子也知道,鱼然都可以反抗,过得好,都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不依靠男人。
那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第二天。
见到鱼然的时候,明妍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甚至是伟大的。
相较之前在长山祠见的时候,现在的鱼然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身体还没有调养好,还是骨瘦嶙峋,挺着个大肚子,但脸上的淤青伤痕已经逐渐好了,最明显的是她的精神好了许多。
不像之前,眼睛里一片死寂,平静无波。
“民妇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洪福齐天。”
“坐吧,听说你想见我,应当不是为了感恩吧?”之前顺手相帮,对方也已经谢过了,不至于还要专门进宫求见。
“是这样的,民妇在这段时间酿出了新的酒,但如何把这酒卖出去却成为了一个难题。”
“酒坊暂时开不起来,原本是想着先把酒放到各大酒楼去卖的,名气好了再开个酒坊,哪怕偏远一点,到时候也不愁卖。”
“可是大家见民妇是个女子,又挺着个大肚子在外奔走,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压价,他们已经串通好了,民妇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你进宫是想求我帮你?”
“皇后娘娘英明,不过民妇也知道和娘娘无亲无故的,之前娘娘出手相帮,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实在没脸再求娘娘帮忙。”
“因此民妇想用一样东西,换娘娘做民妇的靠山。”
鱼然说完之后,拿出了如画轴一般的羊皮卷,很小的一张。
碧华过去查看没问题之后才给送了上来。
明妍打开发现,这居然是一份藏宝图,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份墓地的详细图纸。
哪里有机关,有些什么陪葬品都清清楚楚,详细得不可思议。
“你父亲参与的?”
“皇后娘娘说笑了,家父就只有一门酿酒的手艺,其余的都不会,这份图纸是祖上传下来的,民妇爷爷的一个叔伯当年参与了这陵墓的设计。”
“本来说好在打造好之后,会让他们这些干活的人离开,却没想最后上头下令,但凡参与的制造的通通都得陪葬。”
“这位长辈不甘心,逃了出来,随后凭借自己的记忆画下了这份图。想凭借这份图纸干一番大事业。”
“无奈,没有能力去挖,也没有合适的人追随,这份图纸也就没办法献上去,最后一代代的就传到了这里。”
“父亲死的时候,民妇整理遗物才发现的,同时还有一封祖上留下来的信,不过当初为了不让那畜生找到,信件已经被烧了。”
“这图纸却被民妇挖了个坑埋起来,现在那畜生已经被定罪问斩,家里的东西也全部处置干净,民妇才将其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