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赶忙松开了手,温婉中带着少女独有的一丝娇羞,问道:“怎么只你一人?没人陪着你吗?”
陆风宁看向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家丁,眸光微有些不自然的垂了垂,随意回道:“一个人挺好的。”
听他这么说,外加她才注意他的穿着,少女也似明白过来什么,便不再继续追问,缓声道:“是啊,人本就是孤零零地来,又孤零零地去,一个人并无什么不好。”
陆风宁眸光顿抬,直直看向了她的眼。
那眼神里不可置信中又似带着别样的情绪,莫名使人心惊。
少女被他看得微微怔了一瞬,随即转身拿过丫鬟手里一个紫色绸缎的小袋子,笑道:“这是我今日求来的巧果。若你不嫌弃,就当是感谢你那日出手相救的谢礼。”
她说:“愿你今后脚踏流云巧行路,心存谋略破万难。”
陆风宁本不想收这些东西,但听到她的后一句话,他僵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少女刚想将袋子放在他的手上,不想先看到了他已经肿胀了老高的手指,一时惊道:“你的手......是被蜈蚣给咬了吧!”
陆风宁未料她连这也看得出来,不免对她更有几分刮目相看,不由哂笑道:“这你也能看出来?”
听他完全不当回事,少女却一脸担忧,道:“看你这伤口,就知是被毒性极大的天龙所咬!天龙可是蜈蚣里面体型最大,毒性最强的!你若不赶紧医治,等过几天伤口就会化脓,到时候可能连你这只胳膊都要废了!”
陆风宁缓缓敛了笑。
倒不是被少女的话吓到了,而是没有料到她一个姑娘家对这些毒物了解这么深。
她不但能一眼看出他的伤是蜈蚣造成的,还清楚是天龙所伤,说不惊讶是假的。
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该怎么治?”
少女微微歪头,思索了片刻,便道:“我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说是用桑树叶了捣出的汁水就可解毒。”
见他呆呆傻傻的,她拉住他的袖子朝着河边走去,边走边道:“我记得那边好像就有一棵桑树,我们过去看看!”
身后的几个丫鬟看着自家小姐拉着陌生男子的衣袖,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互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河边果然有一棵老桑树,桑叶在微凉的秋风里“哗啦啦”作响,别有一番意境。
少女摘了几片嫩叶,随即在河边找了两块光滑的石头,蹲在地上将桑叶敲烂,然后朝着陆风宁招手道:“你快过来。”
陆风宁听从地走过去,跟着蹲了下来。
少女将绿色的汁水涂在他的伤口处,道:“回家你也可以用这种方式,连续涂上三天应该就会没事了。”
汁水冰冰凉凉,很好的缓解了手指上的灼痛感。
少女握着他手的指尖温暖柔软,让他沉冷的心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他那双难辨正邪的眼看着她,缓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嗯?”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回道:“胥子衿。”
胥......子衿?
姓胥......
据他所知,洛城也就如今的工部尚书姓胥。
难道她是胥尚书之女?
只是她这样的大户大家小姐,为何对这些毒虫了解这么深?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就听一旁的丫鬟走过来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老爷又该责怪奴婢们了。”
陆风宁闻声抬头,正好看见那丫鬟瞪了他一眼。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丫鬟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胥子衿也见他伤口解了毒,便站起了身,又恢复了那温婉带笑的模样,“那我先回府了,今后有空了也可以来找我玩。”
随后便带着一众下人离开了。
陆风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在人群里,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回去陆府后,他回到了荒凉的小院,看着暗淡烛火下被关在笼子里的各类毒蛇和蜘蛛,脑海中却全是与素衣少女相处的一幕幕。
于是次日一早,他真去胥府去找了胥子衿。
下人来报时,胥子衿放下手里的书,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诧异。
她昨日离开时只不过说的是客套话,没想到他竟真的来找她了。
但是话已出口,她不能言而无信。
于是换了一身常衣,悄悄从后门出去见了他。
从那以后,他们便经常见面了。
只因与那少年相处后,才知他所知甚多,甚至还知道许多书上没有的东西。
胥子衿又是个求知若渴、手不释卷的人,与他在一起又跟着学到了不少知识。
她也知道了那名怪异的少年就是陆太史最不喜爱的小儿子。
也知道了他名叫陆风宁。
那年他们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
......
一年后,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常熟稔。
可这时的胥子衿却发现陆风宁除了对有毒的东西感兴趣以外,对其他东西都不在乎。
也知道了他只对这些东西熟识,对其他一概不知。
琴棋书画、政治民生,他皆无一在意。
似乎待在他身边只能整日与那些邪性的东西打交道,再无其他新鲜。
她一开始的好奇和求知欲也慢慢消散。
所以后来胥子衿慢慢地开始不怎么见陆风宁了。
而陆风宁每每找她,她都以父母亲管得严不让见外男,或者他们到了该避嫌的年龄等理由拒绝了他。
直至听下人说他在后门已经站了一天一夜了,她才心下微有些动容。
一者他这样候在门口于她的名声不利,二者到底是相处了一年多的朋友,不妨借着此次机会将话说清楚。
于是她便去门口见了他。
一身青衫的陆风宁看见日思夜想的女子终于露了面,尚沾着风霜的脸上如拨云见日般露出一丝笑容。
“衿儿......”他嘶哑的嗓音里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
胥子衿却看着他这般邋遢的模样缓缓叹了口气。
“风宁,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过完年我都十七岁了,你也年龄不小了,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该避避嫌了。”
“我、我只是......”
“想你”两个字他终没好意思说出口。
曾经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少年此刻在少女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