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中午,白佑彬才感到精神好了一点。
等他来到高级军官餐厅的时候,大部分军官都已吃过了午饭,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并不显得狭窄的餐厅内,只有阮文彪还在慢条斯理的品尝着青椒肉丝套饭。
因为战列舰上有比较充裕的空间,而且经常担任舰队旗舰,所以战列舰上一般设有三个级别的餐厅,即士兵餐厅,军官餐厅与高级军官餐厅。这其中,自然是高级军官餐厅的饭菜最丰富,味道也最可口。
“睡得舒服吧?”阮文彪推开了旁边的椅子,给白佑彬腾了个位置出来。“不过你来晚了,最好的那几道菜被余沈兵他们吃光了。”
“我也没有多少胃口。”
“那你到餐厅来干嘛?”
白佑彬笑着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抬杠。
这时,炊事兵将白佑彬要的套饭送了过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阮文彪放下了勺子,“你想先听哪个?”
“随便吧。”白佑彬还觉得有点昏糊糊的,大概是睡得太久了。
“那就先说好消息。”掏出香烟后,阮文彪微微一笑,说道,“上午,海军司令部发来了表彰电报,快速战斗群所有战舰都将获得‘英勇战斗勋章’,另外‘果敢’号与‘金沙江’号还将获得‘帝国海军荣誉勋章’。吃午饭前,老罗起草了嘉奖令,你在本舰众多官兵中排名第二,如果不出意外,至少能够拿到‘战斗荣誉勋章’,如果你在上面有关系,还有可能拿到‘海军荣誉勋章’。”
“这么轻易就能拿到勋章?”白佑彬说着没胃口,实际上早就饿坏了。
“容易!?”阮文彪笑着摇了摇头,“天下绝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而且我觉得你应该派第一,不是第二。只是,这事不由我决定。”
“第一是谁?”问出这个问题后,白佑彬就有点后悔了。
“你说呢?”阮文彪反问了一句,似乎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他立即转口说道,“坏消息是,‘果敢’号舰长王常新上校牺牲了。”
“什么!?”白佑彬立即抬起了头来。
“刚收到的消息,下午就为上校以及其他阵亡军官举行海葬。”阮文彪的语气低沉了很多。“听说,王常新上校很有可能成为祖寿清将军的参谋长。他在上次大战时担任驱逐舰舰长,荣获了好几枚勋章,是公认的战斗英雄。没想到,竟然倒在了这里,而且听说,出发之前,他告诉怀孕三个月的妻子,这次出航不会有危险。另外,他还答应三岁的儿子,返航后,带儿子去海洋公园。没想到,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么去了。”
白佑彬放下了勺子,神色也黯淡了下来。
舰队离开高雄港的时候,谁会想到战争这么快就爆发了?即便想到了,王常新也不会想到,他将在第一次战斗中牺牲。
“还好,至少我们活了下来!”阮文彪淡淡一笑,“而且我们已经替上校报了仇,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将一直战斗下去!”
白佑彬靠在了椅背上。
他并不认同阮文彪的观点,因为在他看来,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与个人恩怨没有任何关系。王常新是帝国海军的军人,那些阵亡的日本官兵也是军人。军人不是为个人恩怨战斗,而是为国家战斗。
“吃好了吗?”
白佑彬推开了面前的盘子,现在他确实没有多少胃口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喧哗声,就连正在整理餐具的炊事兵都放下了手上的活,朝舱门外看去。
白佑彬与阮文彪立即冲出了餐厅,首先看到的,就是聚集在露天甲板上的官兵。
“发生什么事了?”白佑彬一把抓住了刚从舷梯冲上来的闵瑞生。
“我们与主力战斗群会合了。”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白佑彬微微皱了下眉头。
“快去看旗舰上挂的信号旗!”
又是一愣,白佑彬送开了手。与阮文彪看了一眼后,两人迅速去了司令舰桥。
舰桥内,罗清远、余沈兵、戴秉国与苏鼎昌正在一边笑着,一边低声聊着什么。在他们前面的舷窗外,就是快速战斗群旗舰“太宗”号战列舰。
看到“太宗”号主桅杆上悬挂的三面红色信号旗后,白佑彬与阮文彪同时明白了过来。
那三面信号旗的含义是:“避让”。
战斗中,这有“紧急避让”的意思,即命令处于交叉航线上的战舰转向,避免发生碰撞。在平常,“避让”就是让附近的战舰避开,并且至少保持五链的距离。
显然,只有旗舰才有资格悬挂这样的信号旗!
而此时,主力战斗群的旗舰,即“黄河”号战列舰正从“太宗”号战列舰右侧方向驶来。按理说,“黄河”号才是帝国海军太平洋舰队的旗舰,“太宗”号是太平洋舰队快速战斗群的旗舰,应该是“黄河”号悬挂“避让”信号旗,让“太宗”号避让。现在“太宗”号抢先悬挂了“避让”信号旗,摆明了就是不给“黄河”号面子。
说直接点,就是祖寿清不给李玉民面子。
考虑到两人的身份,以及两人之前的阵营,当“太宗”号在“黄河”号面前悬挂出“避让”信号旗的时候,“太祖”号战列舰上,原本隶属于帝国海军南洋舰队的官兵不兴奋才是怪事呢。
“真是自找麻烦。”罗清远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趟回去后,麻烦少不了啊!”
“有天大的麻烦,也是祖寿清将军的事,与我们有多大的关系?”余沈兵也笑了起来。“不过,祖寿清将军这么做了之后,不但李玉民面子上挂不住,连江洪波将军都很难做人。看来,‘白李逵’这个外号真不是白来的。”
听到这,白佑彬也在暗暗发笑。
“白李逵”是南洋舰队司令部一些低级参谋给祖寿清取的绰号,主要是祖寿清的皮肤在海军官兵中算得上白皙,而且做事雷厉风行,在关键问题上欠缺妥善处理能力,很有《水浒传》中李逵的风格。
“再头痛,也是元帅的事。”阮文彪走了过去,“闹得再大,到最后都是派系之争。元帅被夹在中间,才真正难做人。”
罗清远微微点了点头,同时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白佑彬这些年轻军官不太了解祖寿清的话,罗清远就不一样了。
在上次世界大战结束前,祖寿清就是驱逐舰编队的上校指挥官。当时,他还是帝国海军中最年轻的几个上校军官之一,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甚至很有可能超过江洪波,成为帝国海军最年轻的舰队司令官。
只是,在随后的十多年里,祖寿清的军衔只升了两级,而且只当上了舰队参谋长。
虽然这一成就,在与他同龄的海军军官中已算得上是非常优秀了。但是,在那十年中,很多军官都升了三级,甚至四级。江洪波就从海军上校一路晋升为海军上将,并且出任南洋舰队司令官!
导致祖寿清仕途平平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的脾气,以及高傲的性格。
说白了,现在他让李玉民下不了台,就等于让陈锦宽元帅,让卫延年总参谋长下不了台,结果对他有什么好处?
逞一时之痛快,结果却毫无收获,这样的事情,有几个海军军官会做?
甚至有很多人在暗中评价,祖寿清应该去陆军服役,而不是在海军服役。按照他的脾气,在陆军可能还更有前途!
当然,在帝国海军中,祖寿清这样的人绝对是少数。
两支舰队会合后,“黄河”号并没有超到“太宗”号的前面,而是“主动”让出了旗舰的位置,并且打出了向“太宗”号致敬的信号旗。
当然,这道旗语也可以理解为,主力战斗群恭贺快速战斗群取得的重大胜利。
此时,“太祖”号露天甲板上的官兵也纷纷散去了。
罗清远摇了摇头,转过了身来。“没事的,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所有高级军官跟我到作战中心,余沈兵,你去准备一下文件。”
离开司令舰桥的时候,白佑彬还朝远处的“黄河”号战列舰看了一眼。
虽然没有人提到李玉民的为人,也没有人对“黄河”号主动“谦让”的行为做评价,但是白佑彬完全能够从这件小事上感觉到李玉民绝对不是那种爽快,直性子的将领。再联想到江洪波与李玉民的矛盾,白佑彬甚至相信,在海军的众多将领中,李玉民的性格属于另外一个极端。
“在想什么?”阮文彪故意放慢了脚步。
白佑彬一惊,试探性的说道:“看来,李玉民将军是个比较容易相处的人。”
“是吗?”阮文彪立即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看来,你还不了解李玉民,不过我奉劝你,今后没有特别原因的话,千万别去招惹他。别说你这个小小的海军少校,就连……咳……咳……”
话没说完,阮文彪朝前面的罗清远准将看了一眼,然后干咳了两下。
这下,白佑彬也听出了阮文彪这番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