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州,河湖交错、风光旖旎、春景极佳,是嘉洲回盛京的必经之路。
东陵与南景和谈、战事取消,安置好嘉洲府的事宜,楚云沧启程返京,一路风餐露宿、星夜兼程,今日傍晚时分抵达岂州,楚云沧下令在驿馆休整一夜。
此次嘉洲之行,虽然粉碎了黄岱与康怀远颠覆江山的阴谋,保住了性命,但仍有太多的疑团未能解开,楚云沧深知他的身边危机四伏,回程时便调集了三十名影卫随行护驾。
而那些太子府的护卫,虽然未能查出可疑之处,却并未允许他们近身伺候,楚云沧的衣食住行仍由影卫全权负责。甚至楚云沧使用的一应物品,都要经过流光亲自验看,可谓谨慎至极。
用过晚膳后,楚云沧独自在房内批阅公文,流光警惕地守在房门外。
突然,房间内传出“当啷”一声,接着便是茶盏碎裂的声音。
流光迅速冲进房内,发现楚云沧脸色惨白靠在椅子上,墙角的香炉已经被打翻在地,未燃尽的香已经被茶水浇灭。
“香有问题……”说完这句话,楚云沧便陷入了昏迷。
房内燃烧的是白芷香,此香芬芳且清新,是姚皇后生前最爱,楚云沧独处时也喜欢燃这种香。
今晚的香是流影拿来的,流光在门口验过之后确认无毒,便放流影进了房间,流影将香倒进香炉点燃后,便退了出来,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除了流影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进过房间。
流光来不及细想,他将楚云沧抱到榻上,飞奔到门口招来几名影卫,吩咐他们立即去捉拿流影。
那几名影卫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流光和流影都是楚云沧的近卫,平时都可以号令他们,如今流光为何要抓流影?他们该听谁的?
流光见几人愣在原地,呵斥道:“还愣着干嘛?这是主子的命令,你们要违逆吗?”那几名影卫这才领命退出。
流光在门口焦急踱了两步,又招来一名影卫,吩咐他去城中康乐堂,把那里的大夫都请来,流光曾听说康乐堂有善解毒的大夫。
他回到房内,捡起地上的香仔细看了看,发现与往日用的香并没有什么不同。
流光很是疑惑,从流影点燃香到主子打翻香炉,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主子吸入得应该不多才对,况且这香炉摆在墙角,他站在门外也能闻到一些味道,为何主子会中毒,而他却一点事都没有呢?
流光实在想不通,便将剩余的香收起包好塞入怀中,一切需等大夫前来解惑。
突然,一名影卫匆忙跑进来,他焦急道:“流光大人,我等搜遍整个驿馆,并未找到流影大人的踪迹。”他语气一顿,面色凝重道:“而且驿馆的人全部死在了后院,所有人都是一剑封喉。”
流光闻言大惊,问道:“驿馆的人都死了,为何之前无人发现?”
那影卫迟疑道:“流影大人傍晚时出去了一趟,回来便吩咐将驿馆的人都集中到后院,他说收到了关于细作的线索,让大家都到前院保护主子,他亲自审问……”
流光气得捶了捶桌子,流影,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最信任之人,真的叛变了吗?
“不好了,大人,有埋伏……”一名影卫步伐凌乱地从外面跑进来,还未跑到流光面前,便跌倒在地,他身上多处刀伤,满脸是血,流光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那名去请大夫的影卫。流光忙蹲下查看,那影卫低声道:“那些人,武功路数像嘉洲城里那些杀手……”他的声音极为虚弱,流光险些未听清楚。
流光急忙追问:“有多少人?”
“不知……”不等说完,那名影卫便闭上了眼睛。
“呸,他娘的,这伙人真是阴魂不散!”流光有些气急败坏,忍不住骂了一声。这驿馆是不能待了,他吩咐道:“召集所有人,集中力量,务必要杀出一条生路!”
他跑进内室背起楚云沧,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与嘉洲府城逃命的那夜何其相似!
……
在岂州城中,姜慕雪拥有一座雅致的别院。
嫁给谢景元之前,姜慕雪每年春天都会来这座别院小住,但成婚后,她却再也没有踏出过盛京城。如今,这座别院只留了两三个看门扫洒的婆子,院中景致无人打理,渐渐显出些颓势。
前来嘉洲府的路上,谢廷煜曾带着楚云沧和流光来过此处小憩。
此刻,楚云沧面色发青、双目紧闭,静静躺在别院的床榻上。
流光伸手探了探楚云沧的鼻息,发现楚云沧的呼吸愈加微弱。他在屋内焦躁地转了两圈,忍不住用手捶打自己的脑袋,那伙人像疯狗一样追着不放,如今该如何是好?
他看向毫无生气的楚云沧,抹了一把微湿的眼角,心中默默念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您快醒来告诉属下!”
看着楚云沧搭在胸口的手,流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主子有一枚药丸。那药丸据说可解百毒,即便是中毒至深之人,服用后也可暂时护住心脉,给人赢得寻找解毒之法的时间。
如此灵药,据说是姚皇后在世时广结善缘,偶然间得到的,此药乃灵虚道长亲手所制,灵虚道长能活死人、肉白骨,素有“活神仙”之称,所以,此药定然极其灵验。
姚皇后将这药丸赠给主子后,不久便离世了。主子将这枚药丸当成姚皇后最后留给他的礼物,极为珍视,他没把它当成一种药。但嘉洲府城逃跑那夜之后,主子便开始随身携带此药,难道主子预料到了今夜这种危急情况?
流光不再犹豫,伸手在楚云沧身上一阵摸索,果真找到一只指甲大的小锦囊,打开锦囊,里面装着一粒黑色的小药丸。
流光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有救了!
他对着楚云沧单膝跪下,拱手道:“主子,如今情况危急,属下擅自做主给您服药,您若能醒来,不论是打是杀,属下都甘愿受罚!”
流光不再犹豫,立即将药丸塞入楚云沧口中,又渡了一些水。大部分水被楚云沧咽下,小部分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流光忙拿出一块帕子帮他擦了擦。
流光心中涌起丝丝喜悦,主子还能吞咽,是个好兆头!
做完这一切,流光便坐在楚云沧床边静静等候,回想起今日的种种,他忍不住一声轻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怀疑,这世上还有谁是可信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