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上旬的天气,已是过了立夏,加上连着几日晴天,便是极为闷热。
若是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荀昭蹲坐在鼓水岸边的石头上,无论如何也不肯抬起头来。
“二弟,怎不下水?”荀迎站在水里,露出半截晶莹雪亮的身子,乌黑的头在半空中画出一片半圆。溅出的水珠打在水面上,带出一阵涟漪。
“我……我不嫌热……”荀昭心里一边默默念叨着非礼勿视,一边又在努力压制着自己想抬起头的。
可是无论目光怎么躲闪,余光也是无可避免的扫到水面上的那一片白皙。
“还说不热,都见是出汗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大姊竟是朝着岸上走了过来。
几乎每年的夏天,荀迎都会带着自己这个傻弟弟来荀城外的鼓水旁戏水纳凉。而荀昭只听说是去河边纳凉,便是答应了,却没想到,所谓的纳凉,还得要下到水里去。
“只一个人戏水,又有什么乐趣。”荀迎已经站到了荀昭的面前,口中颇有些不满。
荀昭已经尽力把脑袋低到最低,只能看见两条白生生的小腿,略透着几分粉色,小巧的脚趾头上,沾了水的指甲闪着几点贝壳般的闪亮。
靠……原来小孩儿也能起来……荀昭装做若无其事一般,把胳膊放在小腹上。
“腹里疼?”荀迎见荀昭古怪,更加关切起来。
“没……没有……”荀昭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
“让大姊看看。”荀迎更是急切起来,上前俯下身来,拉住荀昭的胳膊。
“没……真没有……”眼前一片雪白,两朵桃红色的蓓蕾,若隐若现,荀昭就差没闭上眼睛了。只是却又不敢挣扎的太厉害,只能是再把头扭向侧面。
说话间,荀迎的手已经是按到了荀昭的小腹上,如凝结脂般细滑的香肩,贴在荀昭的脸上,像是软玉一般,让荀昭更显得有些难堪。
“你把什么藏在衣裳里了,毛笔?”荀迎来回摸索几下,好奇的问道。
“我……”荀昭脸上又是一阵热,还好,自己眼下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否则非得当场吐血不可。
“哦……”荀迎不顾荀昭的挣扎,竟是又捏了几下,忽得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也腾得一下红了起来。
“大姊……我……我去那边等。”荀昭乘机爬起身来,仍是不敢抬头,背对着荀迎朝远处走去。
“嗯……”荀迎也不再拉着荀昭要一起戏水,而是连忙背过身去,拿起了衣裳。
“咳……咳……”荀昭一边走着,一边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刚才的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如果刚才不是大姊……荀昭的脑袋里,忽得冒一个一个念头。
是别家姑娘又能怎么样,你有那个本事吗?就那铅笔头?又是一个念头涌了出来,像巨浪一般把荀昭拍醒了过来。
“二弟,就回去吧。”荀迎已经穿好了衣裳,赶了过来。见荀昭在看自己,脸上不禁又是一热,小巧的嘴巴微微翘了一下,像是要作,却又作不出来。
“回去后不许乱说。”荀迎瞪了荀昭一眼,眼波里带着一丝异样。
“哦。”荀昭应了一声,却纳闷有什么可说的,就自己这副刚刚十岁的身子骨,只怕别人取笑的反倒会是自己。
不过,大姊其实真的是个美人儿呢,好象也到了十六及笄的年岁了吧,又读得了诗哪个幸运的家伙能娶了回去。
从鼓水到荀城,并不算太远,荀迎也没有再牵着荀昭,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荀昭猛得回过头去,看见几匹快马,从临汾县城的方向飞一般的掠了过来。
“前面可是荀家贤侄?”马上一人,见荀昭回过身来,略看几眼,大声喊道。只是胯下的快马跑的太快,一时间荀昭也看不清楚马上之人的模样。
“贤侄可还记得余?”快马在荀昭的面前停了下来,当头一人,从马上跃下。
“原来是五官掾。”荀昭这才看见,来人竟是李缘。
“贤侄何必太过客气。”李缘把手中的缰绳朝后丢去,立刻有仆役接过。
“我与乃父相交,贤侄只需称我伯父便可。”李缘呵呵一笑,目光却落到了荀迎的身上。
“这位是?”李缘向荀昭问道。
“家姊荀迎,乃是荀昭伯父之女。”荀昭见李缘热乎,比起上次在介山时也是熟络了许多,当下心里未免有些狐疑。
“呵呵,原来是荀家女公子。”李缘向荀迎略一致意。
“乃父可在家中?”李缘又问。
“今日是五沐之假,荀昭出来时候,家父并未去学塾,当是在宅中。”荀昭一五一十的回道。
“既然是在就好。”李缘呵呵笑道,又抬起手来,拉住荀昭,“这一回正是来寻他的。”
荀家院里,晋福正探头出来看,见荀昭,荀迎正陪着几个眼生的人朝这里走来,人人都牵着一匹骏马,衣裳看上去也是华贵,仪貌堂堂,知道是来了贵客,连忙奔进宅去相报。
等荀昭领着李缘等人走到门外时,可巧是荀益领着荀立等人也迎了出来。
“在下襄陵李氏李缘,现任安邑太守府五官掾,见过荀氏家主。”李缘见荀立在一旁奉着一位老者,心知道定然就是荀益,上前见过。
“原来是五官掾。”荀益听说是太守府来人,倒也不感怠慢,“快请。”
“呵呵,襄陵和临汾,不过是一脉相连,若是家主不嫌弃,李缘可否称一声叔父。”李缘的父亲,现当的襄陵李氏家主李亨,已是年过七十古稀,在河东也素有些贤名,倒是比荀益年长十岁。
“哈哈,既然贤侄有意,老朽也就厚颜受这一声叔父了。”荀益见李缘有礼,心下也是大悦。毕竟临汾荀氏势微,可也不是谁都可以小窥的,“却是不知贤侄这回来,可是有需要我荀氏尽力之处?”
“在下这一回来,是奉了太守大人的手令,专为荀理贤弟而来。”李缘上前一步,恭谨回道。
荀理,其实就是荀立,立和理字,都是出自《荀子·儒效》中,“有益于理者立之”一句。立字为名,理字为字。
“哦。”荀益心中顿时不禁一喜,脸上却仍是平和,“不知小子可有惊扰太守大人之处。”
“太守有言,荀理贤弟博学甚广,不拘一格,介山筵上堪称精彩,可为第一。”李缘略一回身,立刻有仆役取出一方漆盒,承上前来,“文太守现今有手书在此,察举荀理贤弟为平阳县令。”
“平阳县令?”即便是荀益,也是微微一抖,荀立更是惊诧的转过身来看着李缘。
对于在介山筵上的表现,荀立自己是最清楚不过,虽然算是上乘,但是想要摘取第一也是有些难度。至于说堪称精彩……恐怕……荀立忍不住再转一下脑袋,看了儿子一眼,只怕这小子才是吧。
“太守果真察举小儿为平阳县令?”荀益当真吃惊不小,虽然在介山筵上若得上评可为官吏,也是早就知道,但是直接授予县令一职的,却是极其罕见。
荀家虽是门学广大,但是自从远祖荀息之后,官路一途,一直都不算出彩。当年荀子那么大的名头,也不过只当过一个祭酒,一个县令而已
跟在一边的荀昭,则是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吓……自己一下子就从教书匠的儿子变成县太爷的儿子了,这跨度,跳的也太快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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