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南。
两万匈奴彪骑,在冲过雁门关后并未多做停留,而是顺势一路挥师南下。只半日间,已入上郡内的桢林县。
其时已近黄昏,遮蔽天日的烟尘也像是染上了一层红边。
泛金的草木之间,掩盖不住残破的墙垣,偶尔几道孤零零的炊烟刚刚升起,又立刻掩了下去。
好在这些大股的匈奴骑兵,似乎对这些零散的村落并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趣。
“大单于!”挛鞮军臣正骑在马上,忽然看见右贤王赤赫拔马而来,行到面前。
“大单于……”未等挛鞮军臣开口去问,赤赫已经是开口说道,“据前方探马回报,前面有汉军截住去路。”
“汉军?”挛鞮军臣心中诧异,这一回汉军的反应倒是来得快,如何是才过雁门,就有汉军出战,“有多少人马?”
“约有百余骑。”赤赫据实回道。
“不过是百余骑而已。”挛鞮军臣听赤赫的话,顿时不禁笑了出来,“只你赤赫儿手下的精骑,已是不下万名,如何会怕了百余汉军,直杀过去好了,用他们的头颅,当作献给太阳神的祭品。”
“可是……”赤赫听了挛鞮军臣的话,不但没有倍受鼓舞,反倒是有些犹豫,“可是汉军打头者,乃是飞将军李广。”
“李广?”挛鞮军臣脸色忽变,“汉朝皇帝不是命他镇守上谷,如何会又到了这上郡。”
李广在上谷郡任太守时,几乎日日与匈奴左贤王部合战,杀毙匈奴骑兵甚多,自身却是并无多大损伤,所以就连挛鞮军臣,也是听说过李广的勇名。
“当真只有百余骑?”挛鞮军臣沉思片刻,又开口问道。
“这……”赤赫顿时一阵语塞,大军前面的探马,刚过去便被杀了个七八落,剩下的慌忙就逃了回来。
匈奴人虽是骁健,其实也不是视死如归,只听说是李广在前面,便就不敢贸然前进。
“传令大军停止前进,待我亲自前去看看。”挛鞮军臣心里也是狐疑,令大军停下后,纵马上前。
眼下正是秋高气爽,上万名匈奴骑兵一待停下,漫天的烟尘便就是渐渐散去,前方几里地外也是一览无余。
只见远处的小山坡山,现出百余人马的踪影,看见上万的匈奴骑兵横在面前,却也毫不纷乱,而是心安理得的跃下马来,坐地休息。
挛鞮军臣和赤赫对望一眼,眼里尽是不解。
忽然间,又见领头的汉将领着十余骑重跃上马去,挽起长弓,就朝着自己这边冲来。
一名前军的千夫长刚想领军出阵拦截,只听弓弦响处,已是应声落马,匈奴骑兵前阵顿时一阵哗然。
挛鞮军臣和赤赫心里一惊,立刻纵马连退数步,而对面的汉将一击得手,也是拔马而回,跑回到山坡之上,仍是解鞍下马,坐回地上休息。
“果然是李广……”挛鞮军臣亲眼目睹之后,心里才是相信下来。
“大单于,此举只怕是汉人的诱兵之计。”赤赫立在挛鞮军臣身旁,看了半晌,自以为琢磨出了些门道来。
“那李广身为汉朝上郡太守,麾下拥兵上万,如何会只带百骑出战,我料十里之内,必有汉军伏兵。”
挛鞮军臣也是放目四观,见远处果然横着几座山丘,虽是都不大,但是上面也草木茂盛。只听赤赫这么说,顿时觉得树影摇晃,也像是有人在林中走动。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远处山坡山的汉军仍然没有退去的意思,反倒是点起了篝火,围在一旁吃喝大笑。
“大单于,眼下我等已是深入汉境,若是那李广乘夜领军偷袭,我军地形不熟,只怕未必抵挡得住。”赤赫见天色渐渐的黑了下去,更是焦虑。
“嗯。”挛鞮军臣想了片刻,也是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汉国的地界,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而回。”
“传令下去,转道太原,入太原后稍事休息,直取晋阳。”
一声令下,两万匈奴骑兵立刻又动了起来,只片刻间,就走得一干二净。
等匈奴骑兵退去,坐在山坡山的汉军也是纷纷一跃而起,踩灭篝火,跃上马背。
“将军神算。”右都侯马啸也是不禁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若是适才纵马回逃,只怕顷刻间就会丧命。
“这一回只怕是冲着晋阳去了。”李广听着匈奴大军远去的马蹄声,若有所思,“余也算是帮梁林那老匹夫拖延了些时候,希望他能早做些准备才好。”
晋阳。
荀昭带着卫青,在城楼上转到一更天才回去休息,只睡到了四更天便又都爬起身来。
相比一更天的时候,晋阳城里的动静已经小了许多,各处的街巷上,都躺满了进城避难的汉民。官衙和城里的善户,也是临时设起了粥棚,一阵阵白雾腾起,让避难的乡民心里也是安定了不少。
梁林本想让荀昭呆在内衙里安守,可是荀昭和卫青都是不肯,只好让郡中都尉也给荀昭和卫青了号牌,也没有分派使命,只是方便此时在城里走动,让他们自己见机行事。
“荀昭,你说匈奴兵会不会来?”卫青的脸上,半是紧张,半是兴奋。
“梁太守早就说过,既破雁门,不去上郡就要来太原。”荀昭看起来比卫青担心的还要多一点。
“李将军如今若是还在城外,上郡岂不是危险了。”卫青猛然间也想到了些什么。
“也许会来太原呢。”对于匈奴究竟是去上郡还是来太原,荀昭心里也极是矛盾,无论匈奴兵会去哪边,受损的总是汉家的百姓。
“匈奴兵也要吃饭睡觉,等天亮之后,只怕就会见了分晓。”
太阳,又渐渐的升了起来。
这时候再从晋阳城的城楼上朝下面望,在路上行走的百姓已经稀疏了许多,周边大部分的乡民不是乘夜移入城中,便是已经找地方躲避了起来。
田地里一已经成熟的庄稼,在火红的朝阳下反射出或红或黄色的波浪。
若不是不时的可以看见正在远处极来回的汉军探马以及身后的街道上的难民,几乎会让人忘记眼下整个太原都潜在着一场偌大的危机。
远处一阵烟尘扬起,吸引住了荀昭的目光,再放眼仔细去看,荀昭却是不禁笑了起来。
“是姊夫回来了。”荀昭呵呵笑了几声,向前指给卫青看。
如今大汉的豪门大族,虽然平日里也是锦衣玉食,按照某马的《资本论》来说,确实是处于“剥削者”的地位。可是与此后不同的是,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为民请命,都会冲在最前面。
一个几乎被豪门大族完全垄断的官僚体系,一个士大夫和平民地位差距无比巨大的时代,却比后世的一千多年里,更能体现“民为贵,君为轻”的思想,其中的巨大反差和不合理,即便是荀昭,也常常是觉得匪夷所思。
身为太守梁林亲子的梁澄,一夜间至少已经来回跑了三四个来回,每一回都是亲自护送城外的乡民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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