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元年十一月,建极殿,大朝会。天 籁小说
各种虎豹祥瑞飞禽走兽在皇宫里巡游,万历小皇帝大驾卤簿排场盛大,红色福寿衣的仪仗绵延两三里地,大汉将军们穿着鲜亮的铠甲护卫左右,威严赫赫,文臣武将勋贵还有藩属使节都穿着特制的朝服列队鱼贯而入。
本来今天只是一场听政朝会,完事儿就散场的,但是昨晚来了两封奏折,还有一行外宾,事态就严重了,必须得摆起大场面。
两封奏折,一封来自于腾冲参将路智,他联合了滇南地界儿的另外两位参将,联名弹劾黔国公,罗列了他的七大罪状,件件桩桩有理有据,证据夹片厚厚一摞,真正的罄竹难书。这一封实在说,没啥大影响,因为对黔国公的处理意见早就定下来了,他们只是让决定更有说服力而已。
另一封就不一般了,奏折来自于安南阮氏,他们正式宣布愿意永远臣服大明,做西南藩属,前来朝拜的使节一行人也连夜入京,队伍并不大,甚至有些寒酸,但是念及安南仍旧兵凶战危,阮氏又刚刚缓过劲儿来,倒也没人挑理。
“安南阮氏大王子阮呈寽叩见天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阮呈寽到底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林卓的最后通牒,让阮氏********,不得不认栽。
“平身”万历小朋友又接触到了当皇帝的一个陌生环节,精神比较好。
“谢陛下,安南国上下倾慕陛下天威,愿永为陛下臣属,恳请陛下赐下国号,册封正统”阮呈寽心里流着泪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颁诏”万历小朋友的台词都经过精心删减,非常简短。
礼部尚书吕调阳露脸了,他昨晚上也加了一个通宵的班,但是精神很亢奋,这种外邦来朝的高光事迹,是要载入史册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西南旧邦,仍怀慕忠之义……钦赐国号为越南,敕封阮氏二王子阮呈祝为越南国王,玺绶冠冕具备,望其早日夷灭不臣,善待国民,孜孜淑淑,以应天道,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阮呈寽跪地接旨,捧回了一盘子的零碎儿。
“臣仍有下情禀报,请陛下作主”阮呈寽脸都已经丢了,要是捞不着实惠,可就太坑爹了,“越南黎氏倒行逆施,篡逆国政,迫害良民,如今越南兵连祸结,百姓朝不保夕,前者蜀中解元林卓,组织志愿军前往协助,如今又因多种原因止步不前,恳请大明天朝,传下旨意,救我国民于水火”
朝中大佬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林卓的志愿军是怎么回事儿,那就是大明的正规军,当初黎氏本就有祸乱西南的企图,林卓只是利用阮氏罢了,如今为了威胁对方臣服,断了他的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谁也不敢擅自开口。
万历小皇帝听到林卓的名字,开心了,他正要说几句感言,屁股上挨了一下儿,乖乖的侧耳听了听老娘的话,旋即脸色一正,“林卓乃是朕伴读,允文允武,越南之事,朕可委他全权”
阮呈寽日了狗了,绕老绕去,又回到了原点,跟林卓打交道,就特么没有好果子吃,一脸的如丧考妣,跪倒在地,“臣谢陛下隆恩”
朝臣本来有些议论声,看到阮呈寽的反应,就都放下心来,显然,林卓是拿捏得住这货的。
朝鲜使节崔士镐代表诸多藩属,表达恭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大明天朝怀柔远夷,兼善番邦,犹如我等之父母矣……”
其他藩属国的使节齐齐打了个冷战,也跟着齐声恭贺。
龙椅上万历小朋友的脸上布满了骄傲,帷幕后李太后也是芳心膨胀,万历朝第一场大捷让她们母子脸上有光,万历朝第一个归化的番邦更是个偌大功绩,想当初他们的老祖宗永乐皇帝朱棣,耗费了无数兵马钱粮,都没有拿到手,万历小朋友一登基就拿到了,简直不要太牛逼哄哄。
恭贺完了,藩属使节就退场休息,朝议进入正轨。
毫无意外,善后和罚过,大家都一致通过,甚至有言官言辞激烈要严惩黔国公这个祸国殃民的败类,沐睿世子也在现场,亲耳听到了这些口诛笔伐,冷汗涔涔,心中暗自嘀咕,自己的老爹和活宝弟弟,到底做了什么,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封赏事宜,其他人倒是很顺利,刘显因为林卓的力捧,得到了平南伯的爵位,调任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协理京营,这个在历史上是属于左良玉的位置。只要再努力一下,世袭吃老朱家的饭不是梦想。
董一元千里独行,搅动风云,帮助朝廷收服了越南,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尤其是他孤胆英雄的做派,非常受万历小朋友的喜爱,直接加恩,连升五级,担任蜀中总兵。
刘珽调任闽浙,担任海防参将,耿大力坐了火箭,成为分守川南三府参将,邓子龙、路智回任京师,邓子龙为神机营提督,路智为五军营骑兵副将,就连马千乘和秦邦屏都得了一个守备的衔头,算是从五品的武官了。文官方面,曾省吾调回京师,担任左副都御使,何举补右佥都御史衔头,接替曾省吾巡抚蜀中,成了名符其实的蜀中文官第一人,郑振声调任礼部右侍郎,这个也算是迁,搭上末班车的叙府知府叶谦,表现十分抢眼,顺利晋级,接替何举,担任了布政使司左参政,一家伙窜到了陈文杰前头。
需要提一句,何举能成功主政蜀中,跟他往来稀疏的座师申时行密不可分,这位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朝堂大佬,打了一记漂亮的助攻。
前面一通封赏,都是高拱的人在默默的作梗,虽然意义不大,但是总不能让张佳胤太舒心,张居正倒是一言不。
到了林卓的时候,张居正突如其来,亲自出场,打算来个一锤定音。因为涉及林卓必有幺蛾子已经成了朝堂惯例,这个不科学,张居正很在意这个细节,林卓名震天下,要是再有实质性的官衔相匹配,名实相副,那么声势必然不同以往,这个真的不能有。
“林解元武略出众,前番已有五品奉议大夫文散官在身,可加五品武略将军勋衔,以表彰武功。”
话音未落,朱衡就跳了出来,这个老而弥辣的工部尚书怒气冲冲,“林卓,文人也,四川一省文魁,才名冠盖天下,武将勋衔用以无官典军则可,用以酬功则大大不可。臣以为林卓才华横溢,有大功于国,展布教化、改土归流实乃文治大功,可以举人授官位,嗣来年春闱大比后升任派官。”
脸色颇有不豫的李太后,稍稍放松。
赵锦排众而出,“林解元文才武功皆属上上之选,以土司内斗瓦解滇南土司之功尤大,以偏师回击越南突破非小,以武勋晋升,非似表功,反似折辱,请太后、陛下明察。”
赵锦一竿子桶开,他是对张居正的作风十分看不惯了,强横不说,还总是有小动作,争权夺利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这样吃相难看的,还真不多,而且针对的还是一个后生晚辈,落了下乘,让人心里膈应。
谭纶也出列了,“林卓才华执四川牛耳,见解独树一帜,海内共仰,来日必当清流华选,不若授予翰林或科道实职,早经历炼,必可助此子谙熟国家典章,有所裨益于民生。”
谭纶这一番话回护的味道很重,科道和翰林都是进士们打破头都要争抢的角色,林卓以举人之身拿到,这个意义非同小可。
马上就遭到了强烈的反弹,吏部左侍郎王国光看不下去了,掷地有声的反驳,“官员选拔有一定之规,举人授官虽有先例,但是当在地方府县,万万不可开恶劣先例,滋长侥幸。”
户部侍郎张学颜也颇有微词,认为有失公允。
翰林院侍讲学士于慎行出列维护自己的门生,“林卓此子威望素著,四川、江南、两京学子有目共睹,甲戌科登第也是意料中事,科举选才,非为程序,只求公正,林卓才名既有共论,当唯才是用,不可因噎废食。且林卓大功在身,可入翰林为修撰,待科举后再行升赏。”
此言一出,顿时炸了锅,翰林修撰那是进士及第才有的待遇,也就是考中了头榜的状元榜眼探花才有机会染指,人家林先生立功就解决了。
但是群臣大哗之后,又觉得无法反驳,说他才具不堪那是睁眼瞎话,说他功劳不大你也说不出口,何况朝中几个碰到林卓就神经的独行侠大佬就在前面虎视眈眈,还有一个内阁阁老不声不响的在最幽深的地方准备抽冷子来一家伙,这个顶风尿尿的压力无比之大啊。
李太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异样的满足感,自己的情郎得到认可,是世间最舒爽的事儿,仅次于梦里被他作恶。李御姐悄悄夹紧了大腿,不行,一定要让他来京师了,这种相思到没着没落的感觉,几乎要杀死人。
1574年冬天,万历元年,林卓十七岁,李太后二十九岁,他们素未谋面的情愫已经升华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个年龄差,在后世,有可能是小姨和外甥,有可能是眼镜女教师和调皮高中生,也有可能是大学里的博士学姐和大一学弟,在明朝,只有可能是,太后和臣子,也有可能是一段跨越四百年的,亘古的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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