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法断然不错,只是郁斬并不知晓,叶罗懿后面还会同宫中的馪贵人交好,日后遇上麻烦事时也会得了馪贵人,不,是馪贵妃的庇佑。
那么到时无论京水的商贾世家如何齐心也无法扳倒有馪贵妃傍身的叶罗懿。
宋清阮可以放任叶罗懿大肆转卖,但不能放任馪贵人同她交好。
敌人的朋友也能变为刺入敌人心口的一把利刃。
宋清阮要做的便是要叫前世庇佑叶罗懿的馪贵人在这一世亲手问得叶罗懿罪。
信纸上的字迹依旧锋劲,只是交代完叶罗懿一事后攸的转了个腔调。
形同郁斬站在她眼前一般,以冷戾的眼神瞧着她,缓缓道出他为她做筹谋的妥善之举,却也有几分抱怨的意思。
他道:“自小娘子从我府上走后,赵臻便迫不及待地登门,在我眼前讨巧卖乖撒泼打滚怨声载道地说我那药铺无聊至极,道我耽误他的大好前程,说他这身天下无人能企及的本领不应埋没在这个小小的药铺中,拼死拼活要从我这边离去转身投奔你而去……”
郁斬似是深吸了口气,压着怒气问她:
“小娘子,你可愿意收了这背弃旧主的东西?”
宋清阮瞧着郁斬这般气恼又无奈的话失笑摇头,郁斬这话真假不详,但赵臻定然去了郁斬府上,像那般天下不凡的话,好似也就他能说的出来了。
宋清阮甚至能想出赵臻穿了一身花衫子,玩世不恭地站在郁斬跟前大放厥词的场面。
只是笑着笑着,她眼中便有了雾蒙蒙的湿气,赵臻哪里是觉得在郁斬眼前委屈了自个儿?
分明是为了成全她去郁斬跟前讨了个自由身帮她来了。
而郁斬还真真点头应下,非但应下,还丝毫未疑心是她指使赵臻这么做的,转头来问她可否愿意。
郁斬……
倒还真同赵臻所言,并非是个只知杀戮的厂公。
墨色字迹到此便停了笔,宋清阮伸手将信纸举到蜡烛前烧了。
“宁枝,取纸笔来。”
“……”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宋清阮抬眼朝铜镜中看去,瞧见宁枝歪着嘴唇聚精会神地替她别上最后一根朱簪。
“夫人您别动,这朱簪别在您头上可好看了!”
宋清阮:“……”
她无奈又看向宁棠,宁棠会意取了纸笔来铺在桌上,宁枝也拍拍手举起那葡萄海兽铜镜地送到她眼前:
“您瞧瞧!”
宋清阮淡淡的撇了眼,京中的美人也淡淡撇了她一眼,素衣裹身未免过于淡雅,别上枝朱簪后倒是多添了一味神采。
也罢,小丫鬟实在喜欢的紧便戴了吧。
宋清阮粲然一笑道:“你的眼色向来妥帖。”
她起身走到桌前纸笔写下回信——掌印大人宽以待人,那便恭请赵大人前去我那医馆行医问病。
狼毫笔尖微微抬起离开信纸,宋清阮忖思郁斬能否值得她全盘托出的信任。
毕竟此事凶险,若走错一步便被冠上谋害嫔妃这等要命的罪名。
凭她现下同郁斬的交情还不足以能说服郁斬为了帮她冒如此大的险。
说,还是不说?
心中的顾虑在左右权衡,她抬眼看向那信鸽,瞥见地上还燃着星星火光的纸灰,耳边响起赵臻曾说郁斬并非不可靠以及郁斬那句你我心中所想亦是心中所向……
宋清阮一咬牙,写!
她现在走到这一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抽身了,她现下若不往狠了下手日后便腹背受敌,叶罗懿、江骁、江老夫人,馪贵人乃至那些藏在暗处想要侯府性命的人会一朝东窗事发后顷刻间取了她的性命。
与其前功尽弃被人害死,不如放手博一把。
沾了黑色墨汁的笔在信纸上簌簌的走着,宋清阮委托郁斬将寻个合适的时机将这养颜水送到宫中馪贵人眼前,她笃定,久为得宠的馪贵人现下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若是得知世上有能让她复宠的东西,她会为趋之若鹜。
只是一点,定要掌控馪贵人得来养颜水的路子,叫她只能从郁斬手下求来方可行。
宋清阮写下思谋,可寻一本就犯了亡命之罪的丫鬟或太监自己先用上这养颜水,继而传到馪贵人眼前,如此方能撇清自己的干系。
另,若是有亡命的丫鬟或太监果真情愿,她愿出真金白银来圆了他们身前尚未完成的心愿。
写下这封信后,宋清阮深深吸了口气,这下,她算是将前前后后都筹谋起来了,剩下的只看郁斬如何了。
红绛信鸽跳到她手边,宋清阮将信纸送卷起塞进竹筒中,信鸽咕咕两声跳到她手上,又抻头朝着外面咕咕两声,似是在同她说它要走了,旋即扑扇着翅膀飞往郁府。
红绛信鸽飞得委实欢快,一路咕咕叫着越过玄色高门落到早早在外面等候的凉州手中,落下时又是咕咕两声。
“主子,宋小娘子回书信来了!”
郁斬神色疲懒地坐在太师椅上,闻言抬眼看向凉州手中的信鸽,唇角微微上扬:“嗯。”
凉州摸了摸信鸽的头,伸手取下它脚边的竹筒送到他眼前。
郁斬不觉坐直了身子,摸着这份被宋清阮亲手写下的书信,望着上面的娟秀的字体便有一种瞧见她面容的错觉,字如其人这话说的当真不错,叫他颇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原本疲懒不爽的郁斬在读这封时,那神色温柔极了。
他思索权衡时总是会不自觉的摩挲拇指上的玉扳指,犹如现下郁斬暗忖宋清阮心中所交代的事。
郁斬只以为寻几个世家做掉叶罗懿便了事了,却想不到宋清阮的胃口和胆识如此大。
只是……
他轻笑了声,垂眸看着宋清阮为他设想的好法子无奈摇头,若是想闹大仅凭几个没头没脸的宫女太监可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凉州。”郁斬抬眼,眼底隐隐闪着算计:“去查查三皇子的生母,那个八年前被打进冷宫的亓氏如今可还活着。”
三皇子的生母亓氏乃是宫女出身,因其长相粗鄙丑陋遭人白眼唾弃而心生恨意,为人宫女时便掷出狠话有朝一日要出人头地杖毙这些曾欺辱过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