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江枕玩得越发开心,一会看看手指,一会玩玩弹弓,就是不愿动笔。

眼看着江清宴已经写了满满三大张,一张比一张规整,而江枕的纸上却只写了几个潦草的江字,实在无法直视。

江枕身边跟着的丫鬟看得焦急,忍不住劝他:

“枕二爷,快些写吧,老太太还要查呢。”

江枕这才想起江老夫人还要看他写的字,顿时扫了兴,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开始写。

刚写了两个字,江枕忽然来了兴致,倒真正经写起来了。

从前江骁逼着他写过,虽然他不愿写,也没学会,但到底有些底子,比江清宴熟络得快。

约莫写了一张纸,江枕就撵上江清宴了。

他活动着手,不屑地看了看江清宴的字,心中骄傲极了,巴不得所有人都来瞧瞧,扔了笔大声说:

“我的那些东西呢?”

伺候江枕的那丫鬟小心地打量着宋清阮的脸色,见她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将江枕自带来的文房四宝拿了出来,把宋清阮这里的替掉了。

这些东西,原是老夫人知道他今日要来读书认字,高兴得连夜叫人准备着。

笔墨纸砚用的都是上好的,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自然比宋清阮这里的好许多。

但江老夫人是叫他放在自己房内用的,叫他莫要张扬,免得叫人看了去,惹出什么话来。

江枕扭头就把江老夫人的话全忘了,大咧咧地叫丫鬟摆上来,声势浩大的磨墨,张扬至极。

约莫又写了半张纸,江枕又开始坐不住了,想着自己写到这份上也够了,又开始玩了起来。

宋清阮也料理完了手中的账本,抬头看向两人,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两人停了。

“我看看你二人的字。”

江枕就等着这句话呢,满是得意地将自己的字送到她面前。

宋清阮只看了一眼,就能从这字上看出江骁的痕迹。

江骁的字是不错的,想来是教过江枕,叫他的字写得也规整起来。

字如其人,从江枕前面的字上就能看出来,他只是不用心写,浮躁,但后面认真起来,很快就上手了。

宋清阮将纸放下,还给江枕: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只是这聪明没用在正道上。

江枕开心的笑着,炫耀地看着江清宴:

“多谢母亲!”

宋清阮又看江清宴的字,不出她意料,江清宴的字虽丑,但能从行笔中窥见锋芒,到了后面,江清宴的字规整起来,也变了味道。

有些四不像的味道。

他是仿着她的字来的,因而带了些娟秀,但又压不住他自身的笔锋,这样看着,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两个小人。

一个习武之人和一个文人相互博弈的场景若跃然纸上。

再加上他的稚嫩,还真真有些矛盾。

宋清阮细细看着,并未说话,江清宴就紧张了起来。

他抬眼紧张地看宋清阮,眉眼上挑时带动着额头上的伤口也一抽一抽的疼。

宋清阮抬眼看他,轻扫过他额角上的伤口,禁不住叹了口气,却又低头看他写的字,直到看完了最后一张纸,才抬头对他道:

“清宴,你要找到自己的调子。”

江清宴一时不明白宋清阮的意思,忐忑着心问:

“是儿子写得不好吗?”

“很好,你的进步很快。”宋清阮赞同地点头。

“但你是仿着我的走势来的,这不适合你。”

宋清阮说得一针见血,叫江清宴瞬间开了窍。

这种开窍的感觉是很巧妙的,一开了窍,便知道自己进步了,激动涌上心头,忍不住想再多写多练。

江清宴压住心头的雀跃:

“儿子知晓,多谢母亲教诲。”

宋清阮点头,明白他心中有数:

“这纸你们自己收着,今日就先到这里了,明日再继续。”

现已快到午时,也到了该用早膳的时候了。

宋清阮看着两孩子起身辞她,看着江枕蹦蹦跳跳的出去,江清宴默默跟在身后,到走出了门才敢抬手摸额角上的伤口。

望着江清宴清瘦又有几分可怜的背影,宋清阮终归是狠了狠心没出声。

宁枝唤婆子进来布菜,望着宋清阮犹豫的样子,又想起江清宴可怜巴巴的模样,她嗫嚅半天,试探着开口道:

“夫人,您就不管管枕二爷吗?”

宋清阮漱了口,知道宁枝说的是今日一早江枕拿弹弓打江清宴的事。

“奴婢瞧着枕哥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清宴少爷好歹也是长子,不说旁的,就是冲着这点,他都敢明目张胆的在您眼前打人……”

宋清阮捻起帕子沾了沾嘴角的清水,想起江清宴今早逃命似得往她这边赶来。

大抵是想着,到她跟前就有人护着他了吧?

谁道她却当做没瞧见一般止口不提。

“不是奴婢多嘴,清宴少爷也不知道叫声疼……”

宋清阮心下一动,终归还是叫宁枝说动了心思,轻声道:

“叫人配了药,给他送去吧。”

她刚说完,停了停又道:

“罢了,你且差人去看看他可用完早膳?若是用完了,请他过来。”

不然,这孩子怕是收了药,也得亲自来一趟道谢。

宁枝开心一笑,麻利地行了礼,连忙出去叫江清宴了。

宋清阮又叫宁棠去她的私库里,拿了那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来。

不下片刻,两道人一同回来。

见江清宴又要行礼,宋清阮先一步叫他坐下,盯着他头上的包看了看。

“怎肿得高了?”

走的时候还好着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肿了起来?

江清宴受宠若惊,又要忙着站起来。

宋清阮皱着眉,叫他坐下,紧着道:

“你好说也是嫡长子,怎也不知压一压他?”

江清宴嘴角压着开心的笑,但还是说:

“儿子不想多生事。”

“那你就叫他打?”宋清阮有些无奈:“你是我的嫡长子,自是要拿出嫡长子的气势来。”

这孩子就是太拘谨,宁肯自己吃了亏,也不肯声张一句。

看今日他的样子,估计也是想着,挨打就挨打,实在躲不过快走两步就是了。

宋清阮叹气:“那你为何又要回头?”

江清宴老老实实地回:“他对母亲不敬,儿子不能视而不见。”

宋清阮心中瞬间涌上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整个人几乎被淹没。

上一世江枕也是如此孝顺,母亲长母亲短,可人心隔肚皮,江枕转身就在她的饭中下毒。

宋清阮不能不多长个心眼,这也是为何她待他也总是淡淡的缘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宋清阮垂眸,掩下眼中的落寞,但却破例叮嘱他:

“清宴,日后若再碰上这种事,不论他是不是对我不敬重,只要他无理在先,你便不能一味地忍让。”

“儿子知晓。”江清宴恭敬地回。

宋清阮却知道,他犟着呢,不然也不能答得这么快,就算是有下次,他也不会去做。

他也是知道自己在府中不受老太太喜欢,怕给她惹来麻烦事。

宋清阮说:“你是我的嫡长子,打了你就等同于打了我的脸面,这样,你还打算忍让吗?”

这次江清宴认真地想了想:

“那儿子便打回来,再去老夫人面前请罪。”

宋清阮反问:“为何要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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