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赵臻的喊叫声:“女娘们,快快来诊治了!”
议论声随着赵臻的话戛然而止,纷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被耳边的车轮声盖住。
马车才将将停在武定侯府前,门房上的小厮慌里慌张跑出来,一边跑,一边伸手朝府中指着,大叫道:“夫人,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死了好多人……”
门房似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没了命长往外跑,整个扑到家江老夫人坐的马车上,大声叫着:“夫人,夫人,里头的婆子,脸都烂了,死了,都死了……”
马车车厢内,赵妈妈抬手晃了晃江老夫人,可江老夫人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家样子。
赵妈妈没了法子,推开车厢的木门道:“快快来人,先将老夫人送进府中!”
门房一顿,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老夫人?”
“夫人呢?”门房有些懵。
身后,仆役专坐那辆马车车门打开,宋清阮神色淡然地提着裙摆从里面下来,从容和婉地扫了眼还在昏迷的江老夫人,轻声道:“去寻两个人把江老夫人抬进去,府上出了什么事?值得你在府前这样慌张?”
“夫人。”门房被她从容又不容置喙的神情镇住,顿了顿,声音小了许多才敢开口:“是三院内的婆子离奇死了,一个接一个地断了气,那脸上,全都烂了。”
宋清阮抬脚往里走,阳光下,照在脸上的光被侯府的大门隔断,光影骤然消失,宋清阮脸上的神情亦跟着下来,她声音也在顷刻间变得冷冽:
“死了几个?”
“五个。”
宋清阮目视前方,厉声道:“宁枝,去报官,就说侯府死了五个婆子,死状都同外头,前两日死去的那几个女娘一样。”
她顿了顿,道:“在这些婆子的房间中,发现了集市上大卖的养颜水。”
踏过侯府的门槛,阳光再次落到她脸上,宋清阮笑了,笑得璀璨极了,像是从满是恶魔的地狱中厮杀出来的胜利者那般开怀。
现在,才是她真正反击的开始。
她轻笑着,轻飘飘地开始了自己的绝杀:“封了侯府所有人的进出,莫要让江老夫人醒来后,对叶罗懿做些什么,莫要让……”
“这些信,传出去分毫。”
江老夫人想要杀了叶罗懿,实在是对叶罗懿,对江骁太过仁慈。
何况,叶罗懿根本就杀不死。
既这样,她就要让叶罗懿活得生不如死,让江骁失去所有的依靠,百般求人不得善解的情况下,哭着来找她,让她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这对豺狗一条生路。
宁枝福身,高声道:“搬了这些尸身,跟着我出去报官。”
宁棠福身,旋即去各个院落传话。
侯府,乃至每个角落,每个狗洞,都在一刻之间,被封得死死的。
黄昏时,赵妈妈匆忙赶来:“夫人,江老夫人醒来了,现下要奴婢出去寻那叶罗懿来,哄骗她说枕二爷有事寻她,想要将她溺毙在荷花池中。”
宋清阮垂眼,轻笑一声:“出得去吗?”
赵妈妈擦汗:“奴婢知晓夫人您下的令,只是老夫人她一意孤行,奴婢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宋清阮道:“那就告诉江老夫人,封侯府只是为了让那些流言蜚语出不去,若是她不怕自己的名节尽失就可肆意的闹,另告诉她,让她寻个能骗得了我的由头,让我能点头放她出去。”
“若不做到,就叫她老老实实养病。”
宋清阮说这话的时候,好似变了个人一样,硬是生出十足十的威严,叫赵妈妈不敢造次。
分明,只是出去了一趟罢了,怎就有种变天的了感觉?
赵妈妈不敢多留,连忙去了。
半柱香后,赵妈妈又蹒跚归来,“夫人,老夫人不去了,只是这回,老夫人要您去侍疾。”
宋清阮安坐在椅子上,随意地拨弄着手头上的账本,头都不抬地道:“去回她,我在料理她今日名节尽失的事,若是不想要名节,大可叫我侍疾。”
赵妈妈有些犹豫,道:“是老夫人知晓您报官了,大怒埋怨您为何要自作主张,坏了她的计划。”
“计划?”宋清阮眼底闪着不屑,手中的毛笔骤然停住:“她能有什么好计划?连自己的晚节都保不住。”
赵妈妈擦汗:“是,只是老夫人闹得实在厉害……”
宋清阮蹙眉,吩咐道:“依照我说的做,她不然不会再闹。”
“诶。”赵妈妈累得直不起腰,福身又去了。
宋清阮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慢慢的厌恶,倚老卖老,装疯卖傻。
这样的人家,她当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年的眼光实在荒谬,抬手揉着眉心,却听见外头,宁枝匆匆赶来:
“夫人,奴婢报官回来了。”
“嗯。”宋清阮道:“如何了?”
“奴婢在去的路上,遇见了掌印大人,才得知这两日,京水城内又死了将近十多个女娘,这件事闹得委实有些大,衙门便告知了掌印大人,是以,大人也是来查案的。”
宋清阮点头:“他心知肚明地查案。”
再者,这件事,打从第一个女娘死的时候,郁斬就知晓了,只是他一直压着未曾管过罢了。
“我心知肚明,却也有些查不好此案了。”
阖眼思索间,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宋清阮猛地睁眼,瞧见郁斬身穿一身如血色般一样红的常服,逆着光站在她眼前。
他手中轻摇着折扇,一双细长的眼满带愉悦地望着他,唇角微微上扬,好似盛开的繁花。
“小娘子,不怪我直接进你院子吧。”
宋清阮起身,道:“怪了,你就能出去了?”
郁斬失笑,无奈晃了晃头:“这倒是实话。”
他将手中的折扇一收,道:“武定侯府上死了五个婆子,死状都同那些女娘是一样的,且个个都用过养颜水……”
郁斬笑的狡黠:“小娘子,帮了我大忙,正巧,我还在愁,如何找出这些女娘的死因。”
宋清阮垂眼,专心沏茶:“既查出来,就去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