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被感动了。
他与兄长张肃虽说都是益州名士,但是论起才学谋略,张松自认为远远胜过兄长。
只是两兄弟身材面貌迥异,张肃长的长身玉立,一表人才。
而张松却是五短身材,身高不足五尺,犹如童儿一般。
额镢头尖,鼻偃齿露,就是说额头像锄头,头尖,鼻塌,牙齿外露,简直是人憎鬼厌的一副相貌。
所以从小没人看得起他,凡有事总是先找他兄长张肃,从没有人会先想到他。
成年后入仕益州牧府,也是张肃担任一些显要的职位,而他只能担任一些关起门来做事的职务。
就是因为他过于丑陋,怕丢了牧府的脸面。
特别是这次兄弟两个先后代表益州牧刘璋出使邺城,兄长张肃获封广汉太守,开开心心回来赴任了。
而他就只能得个犯官贬谪的苏示县令,差别何其巨大。
让张松忿忿不平,简直怀疑人生。
但到了荆州,鼎鼎大名的大汉皇叔,左将军,荆州牧刘备却亲自带着仪仗队渡河几十里来迎接他张松。
让张松如何不被感动?
他赶紧跳下马,对刘备躬身施礼道:“玄德公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一介陋士,如何敢当皇叔如此礼遇。”
刘备双手相扶道:“先生何必太过自谦。听闻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指点迷津之智,今日得见先生,实乃备之幸也。先生,备已在公安府中备下酒宴,请先生务必喝杯薄酒。”
刘备这么低声下气央求张松留下盘桓,张松早已晕晕乎乎,只觉得就像在云端中飘荡一般。
哪里还说的出一个不字,连连点头答应,跟着刘备上船渡江。
船上,刘备又为张松介绍身边之人。
张松一听,居然是刘备手下有着料事如神之称的广宗李源,以及凤雏庞统。
张松顿时肃然起敬,与二人攀谈起来。
他发现,庞统也是个面貌丑陋,与自己有的一拼的家伙。
但是刘备照样与他言语无碍,谈笑风生,似乎对庞统极为信重。
当然,李源虽说是个大帅哥,面对自己时一样言语风趣,没有流露出丝毫厌恶之色。
反倒对自己一目十行,背诵出《孟德新书》戏弄曹操之事表现出非常大的兴趣,对此连连赞叹。
甚至请求自己能否再背诵一遍,复现当时场景。
这可是张松做过最为得意的事情之一,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便绘声绘色的诉说了一遍,还真的将《孟德新书》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
这货记忆力确实强悍,数月前匆匆翻过的一本书,竟然还能背的**不离十。
即便是有些地方稍显含糊,但结合上下文,基本上也能还原出原文内容。
张松却不知道,就在他背书的同时,船舱角落里便有两个书写极快的刀笔吏正飞快的记录着。
把这本结合曹操毕生行军作战经验的兵书完完整整抄录下来,作为未来荆州将领的学习资料。
李源隐隐有些恶趣味的想,若是曹操知道,他花费了无数心血撰写的兵书,竟然用这种方式泄露给了他的死敌,会不会当场吐血而亡?
是不是能加快老刘北伐中原的时间?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相谈甚欢,黄昏前便来到公安城。
糜竺等人早已在左将军府摆下盛大的酒宴,刘备请张松宾首之位入席。
“子乔先生,我为你引见一下我荆州贤才。”
刘备拉着张松,为他一一介绍荆州文武官员。
关羽、张飞、诸葛亮三人尚在荆南,还需要年后回来。
廖立备刘备任命为长沙太守,前些日子已经前去赴任了。
其余糜竺、简雍、孙乾、伊籍、殷观、潘浚、殷纯、巩志、马良、陈震、蒋琬等人俱在府中,陪同宴客。
武将如赵云、霍峻,还有刘备义子刘封,俱都出席。
加上李源、庞统,可以说刘备将荆州有名有姓的重要属下都叫过来陪他宴请张松了。
张松愈发感动,抖擞起精神一一见礼。
完后回到席上,不禁感慨道:“玄德公如此厚待,张松愧不敢当啊!”
刘备摆摆手:“诶~,子乔先生益州名士,荆州谁人不知。知道子乔先生过来,人人都想结识先生,请教学问。此乃荆州难得的盛事,可不是我刘备刻意为之。”
说着便举杯邀饮。
张松原本还有一丝疑虑,刘备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对他另有图谋。
但刘备自始至终都说仰慕他的才学名声,才如此招待他的。
而且酒席之上所有人都只是跟他讨论学问,并没有言及军国大事,打探益州内情。
便把最后一丝疑虑都放下了,与众人高谈阔论,开怀畅饮起来。
宴后,刘备把他安置在府中歇息,令人好生伺候,便告退离去。
之后几日,刘备日日宴请张松,把他当做上宾款待。
虽说不像第一天那么大的排场,陪客人数也有所减少。
但张松发现,李源、庞统这两位刘备最重要的谋士始终陪同在侧,宴席规格并不低分毫。
这样又过了三日,张松提出告辞回益州。
刘备便令人在十里长亭设宴为张松送行。
举杯不舍的道:“子乔先生在我荆州数日,刘备受益良多,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听先生教诲?”
说着,眼角便湿润起来。
这几日张松不知道过的多么爽快,荆州自刘备以下,人人对他执礼甚恭,交口称赞他的学识才华,让他略显自卑的心理得到极大满足。
今日一别,又要回到益州冷漠的世界,张松心中很是不舍。
看着刘备依依不舍的样子,张松突然想到,玄德公这么宽仁爱士,对我又推崇备至。
若是他能入主益州,我不就能受到他的重用,永远有这般爽快的日子?
于是说道:“在下也想留在荆州,追随明公帐下。不过在下乃益州之吏,多有不便啊。玄德公,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但说无妨。”
“在下观荆州,东有孙权,常怀虎踞窥视之心;北有曹操,每欲鲸吞荆襄之地。恐非可久恋之地也。”
刘备叹道:“先生肺腑之言我也知道,怎奈时势所迫,无有安迹之所啊!”
张松紧跟着道:“益州险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智能之士,久慕皇叔之德。若起荆襄之众,长驱西指,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刘备连连摇头道:“刘季玉亦是汉室宗亲,与备同宗,怎能无故夺之?且季玉恩泽广布蜀中,他人岂能染指。此事先生休要再提。”
张松心道,这刘玄德果然是仁厚之人。
不过自己既然下定决心提出让他夺取益州的建议,怎能半道而废,无缘无故摊上这背主之名。
于是更加恳切道:“在下并非卖主求荣。刘季玉虽有益州之地,禀性暗弱,不能任贤用能。加之张鲁在北,时思侵犯。人心离散,思得明主。
松此一行,专欲纳款于操,何期逆贼恣逞奸雄,傲贤慢士,故特来见明公。
明公先取西川为基,然后北图汉中,收取中原,匡正天朝,名垂青史,功莫大焉。
明公果有取西川之意,松愿施犬马之劳,以为内应。未知钧意若何?”
“这个......”
刘备脸上露出意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