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我们现在已经进入零阳县境,零阳令马元马子阳出身宜城马氏,听说颇有贤名。”

庞统接受李源邀请后很快进入角色,主动担负起资料员和秘书职责,为李源解说沿途官员的背景资料。

在此之前,李源特地去找了刘备,说自己不熟悉荆南地形和官员情况,需要本地士人协助巡察地方,顺便推荐了庞统。

这种小事刘备自然不可能驳了李源面子,便让庞统转任巡察督佐,秩四百石,协助李源巡察地方。

“子初兄,既然这马县令有贤名,那咱们是不是随便看看就行了,去下一个地方?”

郭照问道。

李源这次出行,刘备对他的安全还是挺重视的,派出了一屯白毦军随行护送,以军司马陈炎带队。

这人还是白毦军统领陈到族侄,据说深得陈到真传,为人谨慎武艺不凡。

不过管家王全不放心,央求郭照也随行护卫少爷。

李源本不想带着郭照这个女孩子一起上路,怕不太方便。

但郭照二话不说,拔剑与陈炎比斗了一番,当即用身手说服了李源。

李源怎么也没想到,他已经算是高估郭照武艺,却不知道郭照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老刘身边保镖头子居然打不过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

两人缠斗十几招,便让郭照窥出破绽,长剑顶住陈炎咽喉轻松获胜。

没说的,这么牛的美女保镖,李源脑子进水了才不带她走。

“宜城马氏,不就是马季常的族人?不过就算是有贤名,也还要看看再说。”

李源摇摇头,目光却看向不远处官道上的哨卡。

“官爷,小的就是邻村人,就是到这边村里走亲戚,为啥还要收税啊?”

哨卡边,一个背着箩筐的男子弯着身子哀求着。

哨卡差役瞪着眼骂:“走亲戚?老子怎么知道你不是背着货物去贩卖?县君有令,凡携带货物过哨卡者必须缴税,你不知道么?”

“我家亲戚都没米下锅了,托人让小的给他送点谷糠过去救急,这也要交税?”

“废什么话,不交税就给老子滚!”

“唉,那官爷您说要收多少?”

“这就对了嘛。”差役翻翻男子箩筐,掂掂份量,“过境米粮二十斤,收钱二十。”

“啊?官爷,小的箩筐里才十来斤谷糠,不是精米,咋要收二十钱?全卖了也才三五十钱啊。”

“哟,你这刁民还跟老子胡搅蛮缠起来,县里刚出的牌价,斗米千钱。你箩筐里二十斤米不就两百钱麽?逢十税一,老子收你二十钱正好。”

“可小的这是谷糠,不是精米啊。再说也没有二十斤。”

“你这刁民还要狡辩,来人,给我打!”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一拥而上,对那男子拳打脚踢。

“啊!莫打莫打。官爷,小的这是去救命的啊!求求您官爷,小的实在拿不出钱来。”

“呸!没钱说个屁!”

那差役一把夺过箩筐,走到一个大竹筐边上,哗哗倒出半筐谷糠,随手仍还给男子。

箩筐倒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剩余谷糠洒出大半。

“没钱就用货物抵充路税,还不快滚!”

“啊!我的谷糠!”

男子顾不得身上疼痛,趴在地上用手去捡粮食。

可惜谷糠落在泥地上,掺进沙土里很难捡拾起来。

差役不耐烦了,上去一脚把男子踹倒:“还不快滚!磨磨蹭蹭堵在道口妨碍老子办差!”

那男子无奈,匆匆捧了几把混杂泥土的谷糠,背着箩筐含着泪一瘸一拐的走了。

“下一个,你带着什么货物过境?”

差役吐口唾沫,指着后面的人问道。

李源冷笑:“这等拦路强征路税,咱们这位马县令还号称有贤名?”

“这个......”

庞统也有些看不下去,不过想了想还是劝道:“或许是狷吏瞒上欺下,马子阳被底下蒙蔽也未可知。”

“行,那我们再走走看看。”

陈炎叫人上前亮出官凭,哨卡差役眼光毒辣的很,早就看到李源一行人衣着不凡。

或许是早已受到消息,一众差役恭恭敬敬上前行礼,不敢有一丝怠慢。

更没有先前对待过路百姓那么凶厉蛮横。

李源不想打草惊蛇,只是板着脸不理这些差役,倒没有出手惩戒。

过了第一道关卡,走了十几里路,竟然又是一道同样的关卡。

这回差役收税更离谱,前面还只是带货物过卡需要收税,这里连空手路过的都要交两个钱的过路税。

李源还是没有发火,只是脸色更加阴沉了。短短五六十里,他们一行人居然遇到四道关卡,道道都要向过路百姓收税。

沿途遇到的百姓多是衣衫褴褛,鲜有笑容。

路过一个村庄,李源派人叫来此地里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

“老丈贵姓,今年贵庚?”

“回贵人,小老儿姓张,今年,今年四十七了。”

四十七?咋看上去像七十四。李源心中嘀咕。

“张老丈村里今年收成如何?家中可还有余粮?”

“回贵人的话,去年过大兵,村里,村里是有点难挨。好在县君大老爷年后发了粮种,又许每户赁一斗五升粮,好歹能凑乎到夏粮收割。”

“每户赁一斗五升粮?要还的麽?”

“贵人说笑了,县君大老爷开恩赁粮,哪有不还的道理?”

“那要还多少?”

“赁一还二。”

“这么多?这不是高利贷麽。”

“可不敢这么说,县君大老爷仁德,只是赁一还二,比往常大户人家借贷强不知多少。再说县寺发了告示,说今年免了俺们赋税,那日子就松快多了。”

“那张老丈知不知道州牧府今年下的公告说免三年赋税,按户发放口粮,借贷农具之事?”

“啊?贵人莫要骗小老儿。”

张老丈眼前一亮,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源,随即摇摇头:“听说州牧玄德公是仁君,不过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贵人千万莫要说笑。”

李源没有多说,赏了老头一袋米,挥挥手打发走张老丈。

等老头千恩万谢走了,李源恨恨的说道:“这马元枉有贤名,零阳距公安区区百里之遥,便擅改主公钧令,简直罪该万死!”

这下庞统也没话说了。

刘备先前就任荆州牧之时,便已经发布公告,因荆南四郡战事,百姓生计艰难之故,发放口粮,免除四郡百姓三年赋税。

哪知道距离州牧府区区百里之外的零阳,便把发放口粮改成赁贷口粮,还只是免除一年赋税。

甚至还沿路设路卡,收取过路百姓路税。

马元这家伙还颇有贤名。

李源都被气乐了。

“走,去见见这位颇有贤名的马县君,问问他怎么敢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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