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走停停,因为没了路卡耽搁,将将日落之前赶到了零阳城外。
新任县令姓周名宏字远达,本是武陵郡府曹吏,原武陵太守金旋部下。
因为人方正,不愿阿谀太守,长期没有得到升迁。
这回贪腐案处理了一大批官员,零阳县令马元是首当其冲被拿下的。
庞统考察郡县,择其优异者报与州牧府,周宏也在其中。
刘备便让他担任了零阳县令。
周宏虽说为人方正,但十几年混迹在郡府底层,自然不是官场小白。
李源是什么样人,他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一行人刚进入零阳地界,他就得到消息了,也很快揣摩出李源的心思。
便没有大张旗鼓在县界处迎接李源,只是等对方快到城外之时,他才带着县寺一帮人出城迎接。
对于周宏这种官声不错,还能把握分寸的官员,李源自然心中很是满意。
他也不是啥久历官场的老油条,当然不会有什么借故敲打一番的心思。
随口安慰了几句,便在县中馆驿安歇下来。
走了一路,零阳县的情况他基本已经摸的差不多了。
问题不少,基本还算稳定,只要官吏保持现状,百姓们还能有口饭吃。
但荆南四郡其实都存在同一个问题,就是看似地盘不小,其实能够集中耕种的土地并不多。
大多都是零零落落散布各处,很难做到大规模民屯。
倒是襄阳、南郡一带比较适宜大规模屯田。
但又涉及到其主人都是本地士族大姓,不能随意剥夺他们的土地所有权。
这都是未来刘备集团需要亟待解决的问题。
好在现在人口不多,李源还有足够的施展空间。
在零阳住了一晚,翌日一行人再度出发,南下翻越壶瓶山,准备在澧水坐船,前往郡治临沅。
“郡君,前面就是两百里壶瓶山,翻过这片山区,便是澧阳县,可乘舟前往临沅。只是壶瓶山多有匪患,郡君千金之子何必犯险。
末将还是建议郡君在澧水乘舟,绕过这片山区,在酉阳沿酉水转沅水前往临沅。路途虽然远些,可胜在安全,还请郡君明察。”
都尉陈炎是做过功课的,他提出的路线便是当初庞统代李源巡察郡县时走的路线,相对比较安全。
但是李源的目的并不是巡察下属郡县,这会耗费不少时间。
如今已然入秋,很快就要进入秋收时节。
他若不能及时到达临沅,就可能错过下一阶段计划。
连带着明年春耕都可能赶不上。
他还有一点小私心,此地在后世可是盛产茶叶,石门云雾全国闻名。
说不定在山上找到几颗茶树,移植到郡府,日后喝茶就不愁了。
现在流行的酪浆酸酸甜甜,一开始喝味道是不错,可长期饮用,真的太腻了,还不如喝开水爽快。
综合以上原因,李源还是决定冒险翻越壶瓶山。
在他想来,一百全副武装的白毦军,怎么滴也不可能被土匪灭了吧。
“不必了,我们只要小心些沿山脚行路,不深入山里,想来不会有太大危险。”
见李源坚持走壶瓶山这条道,陈炎只好遵令行事。
只不过一路上不停派出斥候探哨,偃旗息鼓前进,倒也确实平安无事。
山路自然没有平地行走那么快速,他们还带着行囊干粮,因为要翻山越岭,便把车辆都留在了零阳,用马匹装载行李,牵着马行路。
所以每日最多不过二三十里,便就地扎营安歇。
走了四五日,都是平安无事,也很少见到村庄和人烟。
李源便放松了警惕的心情,起了游兴。
这日走到下午申时,李源命陈炎早早扎营,兴致勃勃道:“小郭,惠中,士埛,跟我去前面逛逛。”
陈炎赶紧劝道:“郡君,还有两三日便可出山,万一......就算没遇到山匪,碰到狼虫虎豹也......”
李源这时候游兴上来,这地方在后世可是有名的旅游风景区。
大学时代他是个穷逼,没钱旅游。
现在都路过此地了,哪有不进去逛逛的道理。
“陈都尉,这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碰不到,哪有山匪啊。至于山里野兽,你给我几个护卫跟着就行。我就不信咱们这些人,野兽还敢惹我们不成。”
陈炎看看周围,的确是荒无人烟,便也不再坚持。
叫了一什人护卫在李源身边。
他还要忙着安营,准备晚饭,安排巡夜人员,便没有跟着李源一起去。
郭照、刘敏、庞林三人都是年轻人,每日这么磨磨蹭蹭的行路,早就与李源一样,烦闷的很。
李源叫他们一起去山林里散散心,自然一呼就应,换上短靠箭衣,挎剑背弓兴致勃勃跟着走了。
壶瓶山山顶四周高,中间低,形如壶口,故名壶瓶山。
主峰海拔高度也不过两千多米,并不算高。
他们走的又是外围,面前这座无名山峰看上去差不多才三五百米高。
正值秋高气爽,草木繁盛之时,山里又无道路,开山上去很是艰难。
李源便决定沿着山溪两侧往上走走。
这样既不费力,也不至于迷路。
有白毦军护卫在前面轮着砍刀开路,四个年轻人更是轻松,说说笑笑往里面走。
“呀,这山溪边凉风习习,真舒服啊!”
郭照走几步,在溪边探下身拨弄溪水,一脸惬意道。
“郭姑娘以前没来过荆南吧?”
刘敏笑着道,“荆南多山水,不止这武陵郡,我们零陵郡也是如此。这壶瓶山多少还有些人知道,还有许多杳无人迹的无名小山深藏美景,若偶然得见,真的很容易让人流连忘返。”
“呵呵,所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江南山水幽静,中原纵横开阔,漠北苍茫悠远,各有奇景。只有领略过大好河山,或许才能更有消弭天下刀兵之心,不负苍天所赐。”
“老师说的直入人心。”
庞林感慨道,“若是太平时节,这等美景正是士大夫呼朋唤友,曲水流觞,吟诗作赋之良选。可惜天下纷乱,人口凋零。如此美景,却再也无人光顾了。”
郭照点点头:“我和子初都是从中原流落至荆州,曹孟德当初有诗云:‘千里无人烟,白骨露於野。’我小时候见到的......何至于此啊。”
“咱们就别再悲风伤秋了,且珍惜眼前美景吧。”
李源摆摆手,抬腿向上走去,“我跟你们说,多少年以后,这等天然美景找都找不到了。”
他看到不远处有片开阔地方,便离开山溪,拨开树枝草丛快步走过去。
“哈哈哈......这里居然是一处断崖,有十来丈高。咦,还有一条天然形成的小道。我去!不是天然的,有人!”
他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伙人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问询,就见这些人纷纷扬手,大小石头雨点般向自己砸来。
“啊也!”
他一声惨呼,下意识向后退去。
却忘了后面正是断崖。
一脚踩空,整个人后仰掉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