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鞭挞 第52章 戚继光的威名

“好办法！”

张居正轻抚长须，赞道：“边军演练总比真打起来要省钱，戚继光这几年总理边务，成效显著，不枉费你对他的大力支持。”

谭纶笑了笑，没有居功。

大明武将，少不了朝堂重臣的支持。谭纶和戚继光曾经同在江南剿倭，双方相熟。

所以当谭纶升任蓟辽总督后，提议让戚继光负责蓟辽四镇的练兵事宜。

为了避免号令不一，谭纶特意将总兵郭琥调走。还调来了南方的戚家军，让戚继光在刚到蓟州的时候，有可信任的人手。

戚继光没有辜负谭纶的信任，整修倾圮的长城，增筑千余座堡垒。前两年击退过董狐狸的进攻，军威大振。同时改变了人们过去对他的误解，不再认为他只会抗倭，不懂抗虏。

这一次，面对土蛮汗和董狐狸的联合大军，谭纶依旧报以信任。

“汝观要是听到这个消息，能高兴的多吃一饭碗。”

“他总嚷着户部积蓄不足，无力支撑大战，希望九边安稳几年，计相不用为钱粮犯愁，你这个本兵也能轻松一点。”

王国光还在整理户部的账册，忙的焦头烂额。有时候实在太累，干脆偷懒，连朝会都不去参加。

最不想开启大战的臣子中，绝对有王国光一个。

……

“是敌军骑兵，快吹警号！”

蓟州山头的守备台上，士兵日夜警戒不停，发现敌情后连忙点燃烽火。一时间，号角声阵阵，烽火接连燃起，连绵不绝。

遥远的地平线，逐渐扬起一道烟尘。

新兵缺乏征战的经验，看到奔来的敌骑，手持兵械的双手，微微颤抖。还有人忍受不住开战前肃杀的氛围，朝着前方的虚空胡乱挥舞，被旁人喝止。

“小心点，没真打起来，别把自己人伤了。”

吴唯忠在前线巡检，他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

“有本将在这里坐镇，还怕个毛。你们要多向身旁的老兵学学。

看看他们，一个个神清气闲的，不像要杀敌，更像去吃饭。从看到敌骑到真正交手，还得等上片刻，你们要趁着这个功夫，养足精神。

气力是用在杀敌上的，不是浪费在阵前的。”

吴唯忠没有在意这点小插曲，新兵没有真正杀敌的经验，多经历几次就好了。

他转头大喝道：“敌骑要来了，李营正，把你他娘的弗朗机炮……”

轰隆！

炮声轰然响起，随后不久，火器枪声齐鸣。

敌方骑兵见火器凶猛，暂时退去，等到第二天，又前来攻击。

接连数日，敌军使用种种手段，终于接近城墙，到了近身搏杀的阶段。

兵戈交击，杀声震天，寒风呼啸吹兕甲，军鼓声撼黑云飘。

战车步兵轮番出击，与之对战，进一步消磨敌军的锐气。总兵杨四畏率领昌平镇军伍、前来支援，增强防备力量。

最后派遣骑兵，一锤定音，将敌军彻底击溃，横扫战场。

大获全胜，鸣号收兵。

类似的战场，不止吴唯忠一处。

蓟州汤泉，总理大营。

大帐之下，吴唯忠、杨四畏等将领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下首，大气都不敢喘，默默看向前方。

“不愧是元敬练出来的强兵，这次军演，可以说是大获成功！”

汪道昆身为兵部右侍郎，充当监军，他翻看记录军演数据的文册，了解情况，总结分析。

这一次的蓟州军演，调动了附近四镇将近十万兵马，有的负责伪装成敌军，有的负责充当后援。考验车、步、骑、炮、辎重等各个方面，在真正作战的时候，协同能力。

戚继光感慨：“我虽久历战场，还是第一次调动十余万士卒。兵角连营的情形，和过去只需一两万兵马时，截然不同，有时候我都感觉到手忙脚乱。

传闻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不知道古人是怎么治兵的，心向往之啊。”

收获很大，必能活用于下一次！

汪道昆兴奋道：“我观察这几日的情形，还是你带出来的南兵更加强悍。之前将他们定为先锋，让卫所兵负责策应，本镇兵专注防守的方略，可以继续沿用。”

“南兵都是久战老兵，卫所、本镇的这些兵卒，比起我刚来时，已经好很多了。”

戚继光想到他刚到蓟州的时候，本地多是好吃懒做的兵痞，毫无纪律性组织性。

哪怕他下令整训练兵，动作也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直到参与过剿灭倭寇的南兵调过来后，北兵才发现，哪怕风雨中，南兵依旧站立不动，直到下达命令，才回营躲雨。

这种令行禁止的精神面貌，震慑住了北兵。有亲军在手，戚继光底气更足，将不听话的兵痞，全部逐出，加大力度整训本地士卒，将其打造成可战之军。

“看这份敌我双方的伤亡对比，纵是土蛮、董狐狸齐至，也讨不来好……

戚继光摇头道：“可惜许多大好儿郎，还没有真正上战场，杀过蒙古鞑子，就在军演时阵亡了。”

为了军演更加真实，更接近战场情况，没有准备太多的保护。都是真刀真枪，而非木棍裹布。火药虽然减少了份量，不用铁弹，依然会制造出巨大的声响，震慑双方。

受伤或阵亡的士兵，多达数百人，更令人头痛的，是百余匹战马因为此次军演而受伤。

这年头，好用的战马，可比士兵金贵。

“他们不会白白丧命的，经过这一场，等土蛮、董狐狸真过来的时候，大军准备的也会更充足……”汪道昆宽慰道。

戚继光叹道：“慈不掌兵，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希望胡虏能够看到我赫赫军威，就此退兵，免去刀兵之苦。”

“看到你这里宣威军阵，我倒是希望胡虏能够前来，真刀真枪的做上一场，也好为你们向朝廷报功。”

“多谢伯玉美意，我如今已经是都督，总理四镇军务。再往上升，恐怕会引起朝廷猜忌，将我调回京城。只要能在这里稳稳当当的练兵、做好防务，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戚继光还在义乌招募壮士，编练戚家军的时候，汪道昆就已经在江南剿倭了。双方合作多年，熟悉互相的脾性，他才敢说几句真心话。

“知道知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嘛。”汪道昆笑着背诗，“你只差一步到顶，但是这帮部下们还可以多进几步呢。”

吴唯忠、杨四畏都露出憨笑，没有一丝前线时的狠厉模样。

汪道昆指向杨四畏：“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当年一起剿除倭寇的时候，叫的可欢了，现在当总兵，反倒矜持起来了。”

杨四畏连忙拜道：“小的能有今天，都靠都督和少司马的提拔，不敢再奢求太多。”

“好了，都是一任总兵了，不必这样伏低做小的。”

汪道昆没有在意，杨四畏却不敢拿大。

当年张经剿倭，刚取得王江泾大捷，就被严党赵文华诬告，被朝廷捕杀。

武将地位之低，可见一斑。

大明二十多个总兵，坐镇各地，已经是军中高层。

朱翊钧上位后，调取每一个总兵的档案，了解经历详情。写上一封亲笔信，附带新皇即位后的照例赏赐，安稳人心。

不过这种重文抑武的风气，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改变的。

军演过后，总结经验。

随后戚继光下令，各部领赏，调来沙场阅兵，。

汪道昆站在高台，观赏壮士风采，诗兴大发：

“辕门万骑鞬弓刀，开府亲酬百战劳。

堂上升歌传杕杜，军中行酒泛葡萄……”

一口气连写了四首《蓟门会阅》，汪道昆才停下笔，与戚继光等人共同欣赏。

蓟州以北，百余里外，就是蒙古大军的驻地。

戚继光的军演，没做丝毫隐瞒。

在制定方略之初，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一旦蒙古大军真的前来，军演顺势变成实战。

蒙古的轻骑探子，被演习时的厮杀景象震撼住了，没敢靠的太近，只能远远的在周围瞭望，收集消息。

“大汗，蓟州的军演，厮杀惨烈，声威震天！”

“大汗，探子们回报，戚继光这一次调动了几十万兵马……”

“狗崽子，胡说八道，他哪来的几十万兵！”

探子们越说越夸张，土蛮汗气的一脚把人踢开。

“俺掌着半个大蒙古国，手下几万户，总数全算上不过十余万。他再煊赫，最多几万兵马。”

土蛮汗不信探子们的回报，但是胆气终究弱了下来。

董狐狸更是如此，去年进犯辽西，被李成梁杀了数百名部下，威信大降。

见大明的边地防务森严，他已有退意。自身家底可没有土蛮汗那么厚实，要是这次血拼失败，回去后，说不定自己朵颜部老大的位置，都得让人掀了。

“现在是战是退？”

蒙古大帐内，议论纷纷。

如今蒙古只有土蛮汗还想着一统部落，恢复往日荣光。其他首领只想抢一把大的，过个肥年，而不是打生打死，损失力量，让外人夺了自己的富贵。

“大伙都是听从你的号令才聚集过来的，人吃马嚼这么久了，总不能空耗着吧。”

不满声音逐渐提高，喀尔喀部的速把亥，哈喇嗔部的青把都儿筝，都有意与土蛮汗竞争，想见他吃瘪。

土蛮汗踌躇着，无法作出决定。速把亥忍不住阴阳怪气，嘲笑道：“你是札萨克图汗（执政），是咱们左翼的老大，最勇猛的草原战士。戚家军我们打不来，还得札萨克图汗上。”

我打戚家军？

土蛮汗沉默，我要是有这个能力，还用召集你们，联合用兵？

“要不，干脆退了吧。”

“咳咳。”土蛮汗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是打是退，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要问长生天！”

土蛮汗派人将萨满教的巫师请来，准备做法，向长生天祈祷求问。

好在长生天的回答令人满意。

“没办法，长生天的安排，让我们这次和大明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