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鞭挞 第54章 大象外交

三人尚不知晓烟草之利，任由朱翊钧将之划入内廷，成立专局专管。

朱翊钧却是了解的，且不说后世烟草成为一大税源，单单在晚明，烟草已经爆发式崛起，传遍大江南北。

嘉靖时，漳州还需要从吕宋进口烟草，等到万历后期，漳州附近的农民广泛种植烟草，从进口改为出口，将吕宋烟草打得溃不成军。

京师附近的农民同样知道烟草带来的巨大利润，纷纷改种此类经济作物，放弃种粮，税基大大减少，让崇祯十分苦恼。

皇权难以下乡，根本不是皇帝一句话，说禁止烟草就能禁的。与其让私人胡乱种植，不如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用巨大的利益，保障规划的执行。

烟草虽然损害身体，但是当前国民平均寿命，还不用想那么深远。

考虑到危害和利益，堵不如疏。

专局专卖，首先供应蒙古、以及西南土司。在短期内，皇明大部分人都没有接触到烟草的机会。借此控制蒙古、西南，增大税源，远比考虑烟草对身体的危害更重要。

朱翊钧特意说此物对小孩不好，就是在告诫官员，皇帝不喜欢这东西，远离烟草，才能更加进步。

只有婴/粟，危害实在太大，需要特别小心。朱翊钧现在连一个相关字眼都不说，以免引起别人的好奇心，发现隐藏在美丽花朵中的魔鬼。

朱翊钧做出决定，成立烟草局，创建的第一个字号，专门负责对蒙烟草业务。

几人都能理解这些安排，只是不晓得“大象”字号的含义。

“蒙古草原，只有牛羊狼马，不产大象。前元时忽必烈见之甚喜，视为重宝，多次向安南等小国索取大象。现在的蒙古诸部落，与南国相隔甚远，就算是想要大象也难以获得。”

朱翊钧闭眼回忆，“而在我皇明南方多有大象栖息，广西思明府有设驯象卫，占城、龙门牙等小国，朝贡时也会进献大象，放在京中象房饲养。

如今在京中象房生活的大象，将近五十头，每年光是相关饲料、人手等花费，都要数千两银子。所以像是俺达、昆都楞汗这种态度恭顺的，朕可以赐予大象，表达态度。其余部落想要得到大象，唯一的机会，就是向皇明臣服。”

“可是，胡虏狡猾，他们很可能降而复叛。就像朵颜部一样，曾经是我皇明屏障，守卫边境，如今却朝三暮四，时常犯边劫掠。”

“所以，饲养大象的，一定是我皇明派出去的人手，而不是将大象送过去就放手不管。

锦衣卫有专职养象之人，选调其中精明能干之人外派，数年一换，成为定制。草原物产不足，如果想要更好的喂养大象，还需要在互市时，购买食料。

不管是人员，还是饲料，都掌握在皇明手里。

想要大象，就一定得答应这些条件。”

朱翊钧采用后世大熊猫外交的套路，诱惑蒙古诸部落。

早在汉唐时，大象就被视为祥瑞，以其威武雄壮的身躯，在各种典礼上现身，彰显皇家威仪。元朝同样如此，在各种朝廷仪仗中，都有大象的身影。对付这些蒙古人，大象远比大熊猫更有效果。

草原诸部落大汗，无论是想要重现蒙元荣光，还是想要彰显财力，甚至仅仅是出于见不得人有我无的心态，都会对大象产生想法。

尚不足以成为让土蛮、朵颜等部归降的关键因素，至少可以成为一个砝码，在将来起到影响平衡的作用。

不像其他部落逐水草而居，俺达如今正住在板升城，修建了宫殿，定居享受。最近又修起一座新城，名叫库库哈屯城（呼和浩特），养几头大象，十分正常。

如果其他部落选择学习俺达，从游牧改为定居，反倒是好事。

就算将来与大明反目，也有明确的驻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现在大明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强迫蒙古人规划盟旗，限定区域，只能先以利益引诱。

“外派这些锦衣卫，可不仅仅是为了给他们饲养大象。身处异地，要了解草原诸部落的日常生活，探听消息，成为明面上的情报人员。”

很多情报其实都摆在明面上，不像谍战剧那样惊心动魄，只是缺少专人的整理分析。

一二战时，都有奇人可以通过火车行车表，了解敌军的运兵动态。在这个时候，大规模调集粮草、召集部队，同样无法隐瞒迹象。

如果“大象外交”这个策略能够起到效果，朱翊钧就可以更进一步，每隔几年，将犀牛、孔雀等蒙古此时极其少见的珍惜动物，都赏赐出去。

借此还能节省例行赏赐的花费，反过来增添对方的财政负担。

蒙古人不懂饲养这些动物的方法，想要让大象、孔雀们度过冬季，制造让动物舒适生活的暖房，都得花费大价钱，请专职的汉人工匠制造维护。从各个角度，对蒙古进行渗透。

动物还能有这个作用？

三人不太相信，区区几头大象，就能影响到北境的安稳。

好在只是赠送几头动物，不耗费银子，不丢皇家体面。哪怕没有成效，也不影响朝廷大略。

经过一番简单的商议，最终内阁兵部都认可了朱翊钧的建议。决定抽调人手，整训一段时间，再派到蒙古。

饲养大象，对外探听情报，虽然是锦衣卫的工作，但是朱翊钧打算从中另立一部，成为专职对外的情报机构。

“另立一司，专门探查蒙古、女直等与大明敌对势力的情报？”

几人觉得无可无不可，没有在意。

只有朱翊钧知晓后世情报人员的重要性，坚持己见。

俺达已经从西/藏引进了黄教，藏传佛教在蒙古传播开来。倭国佛教，更是被大众信奉。有一层佛教人员的身份，有利情报人员在相关区域行动。

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一情报部门的名字都很有迷惑性，叫做佛伯乐（fbi）。

“还有一点，京师内城人烟稠密，几乎没有空地再建造新房，必须要将一部分署衙外迁出去。”

朱翊钧从桌案上，拿起一张新版的京师地图。

荷花案之后，朱翊钧不满诸司对京师掌控的薄弱。他特意叫人从各处抽调精锐，成立了一个新的衙门，京师警备司。他准备以此逐步代替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改变过去令出多门，指挥混乱的局面。

目前京师警备司的第一要务，就是绘制京城的详细地图。

三十六坊，每一个坊，都要详细记录，每一个小巷子，每一处重要宅院，比如有勋贵、朝堂重臣居住……

为了地图绘制的更加精准，朱翊钧让人放弃过去相对写意的绘制手法。以定制的长木为标准长度，一格一格，横平竖直，保证比例。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将一些重要地区，夸大处理，扭曲失真。

尽可能的贴近后世地图，精确绘制，减少误差。

因为要求细致，朱翊钧从地图的细节中发现了许多问题。

单纯是为了饲养大象，京师内城就建造了多处象房，占地不小。在王恭厂东侧和皇城东侧，都有一大片专职养象的草场。

“再隆重的国家典礼，都用不到五十头大象吧？朕不是隋炀帝，为了彰显面子，在外国客商来京的时候，用锦缎装饰全城。考虑国家体面，留几头大象就够了。正好把多余的送走，节省钱粮，腾出内城的土地。

之前户部王国光不是抱怨官署窄小，部内官吏时常偷懒，不来办公吗？国家两百余年，寄存的文册不知凡几，继续用旧署办公，确实不够使用，所以象房之类的拆腾出来后，重新规划，选取适合的土地，扩建六部官署！”

朱翊钧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单纯从地图上察看，象房占据的土地面积，足够再建一套六部官署了。

南城人少，此时还有许多荒凉空地。

除了象房，京师还有一些特殊机构，都会搬迁过去，给内城腾出位置。

尤其是阜财坊象房西侧的王恭厂！

看到这个地名的时候，朱翊钧都忍不住眼皮一跳，立刻将其列入第一批拆迁名录，重点监察。

天启时的王恭厂大爆炸，十分出名。

闷雷般轰响过后，全城弥漫被爆炸掀起的尘土，工部尚书董可威等京官住的近，被爆炸震得或死或伤，天启皇帝都被吓到，奔跑躲避。

故事越传越离奇，记载在当时许多史料中。

王恭厂，隶属于工部，是大明皇家兵工厂，专门制作火药。

前人担心火药被敌人偷抢，用来攻城，所以将王恭厂安置在了京师内城。考虑到爆炸的危险，与皇城相隔数里。

这个距离，在古人看来，已经十分安全，但是朱翊钧依旧不能放心安睡。

王恭厂能够爆炸，多半是火药存放不善，制作、保存的流程出了问题。他决定将王恭厂迁到南城。在菜市口以南附近的空地，修建军事禁区，在当地做好防护措施。

火药局将按照研制、试验、保存等不同业务，远远隔开，尽可能减少爆炸的风险。

南城紧挨着内城，防卫同样森严。

如果京师南城都能被外人夺走，利用王恭厂的火药攻打内城，那个时候，抵抗也没意义了。